“那伙强盗,什么模样?可是叫‘过山风’?”老船公追问。
那婆婆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:“不……不是‘过山风’……那伙人,穿着杂色衣裳,不像是一路的,可下手比‘过山风’还狠……领头的,是个脸上带疤的独眼龙,凶得很……”
独眼龙?老船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没听说过这号人物。看来是又一股新冒出来的流寇。
“那你们……接下来打算咋办?”三娘忍不住问道。
那婆婆茫然地摇了摇头:“能咋办?家没了,男人没了,粮食也被抢光了……俺们躲在这里两天了,又怕又饿,不知道还能去哪儿……”她看着老船公几人,尤其是看到哑巴背上昏迷的陈渡和三娘怀里的丫蛋,眼中露出一丝微弱的希冀,“几位……好心人,要是……要是能指条活路,俺们……俺们做牛做马报答你们……”
这话说得卑微又绝望。老船公看着这一群老弱妇孺,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。他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,又如何能给别人指活路?
哑巴沉默地站在一旁,目光扫过这群妇人,又看了看自己这边老弱病残的队伍,眉头锁成了死结。他走到老船公身边,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下游方向,又摇了摇头。
老船公明白他的意思。带着这么多人,目标太大,速度太慢,一旦被官差或者强盗追上,就是死路一条。可若要撇下她们……看着那一张张绝望的脸,这话又如何说得出口?
正在两难之际,一直昏迷的陈渡,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,嘴唇翕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
三娘离得最近,忙俯下身去听。
“……聚……则生……散……则亡……”陈渡断断续续,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,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。
聚则生,散则亡?
三娘抬起头,将这话低声复述了一遍。
老船公和哑巴都愣住了。这话,像是在点醒他们什么。
那带伤的婆婆也听到了,她浑浊的老眼里猛地爆发出一点光亮,挣扎着站起身,对着老船公和哑巴就跪了下去:“几位恩人!带上俺们吧!俺们虽然都是妇人,没甚力气,可拾柴烧火,缝缝补补,伺候病人,总能做些事情!求求你们,给条活路吧!”
她这一跪,其他妇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了下去,哀声一片。
看着这跪倒一地的苦命人,老船公长长叹了口气,望向哑巴。
哑巴紧抿着嘴唇,看着地上昏迷的陈渡,又看了看眼前这群苦苦哀求的妇人,那双惯见生死的眼睛里,第一次出现了挣扎。
良久,他缓缓地、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