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镜法师沉声道:“王爷,匪患迫在眉睫,需先行暂避。贫僧与道长可护持诸位从后山小路离去。”
“那镇上的百姓……”溥锡忍不住开口,脸上是不忍。
众人一阵沉默。乱兵加上悍匪,星陨镇今夜,注定是一场浩劫。
忽然,一个护卫连滚爬爬地冲进来,满身血污:“王爷!不好了!张旅长他……他抵挡不住,带人往镇子里撤了!把……把好多染病的妇人推出去挡了匪徒的刀!匪徒杀红了眼,见人就砍,往这边来了!”
畜生!陈继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。那张旅长,竟如此下作!
雷万钧一言不发,弯腰将那块最主要的、尚未完全冷却的“星纹钢”胚子,用厚布一裹,牢牢系在背上。然后,他捡起地上那柄刚锤打过钢针的大铁锤,握在手中,目光扫过那仍在燃烧的炉火,又望向喊杀震天的镇子方向。
“雷师傅,快走!”陈继祖急道。
雷万钧摇了摇头,声音低沉却坚定:“你们护着王爷走。这炉火,不能熄。”
“您……”
“这钢,还没炼成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陈继祖,眼神复杂,“小子,记住这火,记住这钢是怎么来的。往后……用得着。”
陈继祖瞬间明白了。雷万钧是要留下,以身为障,拖延时间!他要守着这炉火,守着这未竟的技艺,也守着这别院里来不及带走的一点念想!
云中君深深看了雷万钧一眼,稽首一礼:“雷居士,保重。”说罢,不再犹豫,与明镜法师一左一右,护着豫王爷、溥锡及一众女眷,迅速消失在通往后山的黑暗中。
陈继祖被李总管强行拉着,最后回头望去。只见雷万钧那瘦削倔强的身影,提着铁锤,默然立于熊熊炉火之前,面对着即将涌来的血腥与混乱,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沉默的礁石。
火光跳跃,映着他满是汗与灰的脸,竟有几分悲壮的神采。
镇上的哭喊声、枪声、爆裂声,混成一片,如同这时代最终的葬歌。而这后院一隅,炉火未熄,钢骨初成。
希望,如同那钢针尖上的一点寒芒,微弱,却坚韧地刺破了这无边的黑暗。
第二卷 《浊浪》 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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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末语:
浊浪滔天,席卷山河。从困龙滩到星陨镇,陈继祖亲眼见了官匪一家,见了皇室倾轧,见了百姓如草芥。他也见了沉默的坚守(雷万钧),见了超然的力量(云中君、明镜法师),见了末路贵族的挣扎(豫王爷、溥锡)。
个体在时代洪流中,或沉沦,或抗争,或寻觅。雷万钧以血肉之躯守护的,不止是一炉火,一块钢,更是乱世中不肯泯灭的匠心与道义。
炉火已燃,钢针初成。但这解毒之路,这对抗庞大阴谋之路,方才开始。更大的潜流,正在水面之下汹涌汇聚。下一卷,《潜流》,将深入这旋涡的中心,看那些沉默的力量,如何在这看似板结的时代冰层下,悄然涌动,蓄势待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