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中君的目光,落在了陈继祖身上。“陈小哥,你过来。”
陈继祖心头一跳,走上前。
云中君将那张薄绢迅速卷起,塞入一个普通的竹筒,用蜡封好,递到陈继祖手中。他的动作极快,语气凝重:“此物干系重大,远超你我想象。你年纪最轻,目标最小,不易引人注意。带上它,趁现在混乱,从后山小路走!去……去运河边,找你父亲旧识,或者任何你觉得可靠的地方,藏起来!记住,人在图在!”
陈继祖只觉得那竹筒滚烫,几乎要拿不住。“仙长,我……”
“没时间犹豫了!”豫王爷也下了决心,咬牙道,“陈继祖,本王……拜托你了!”这位天潢贵胄,此刻竟对一个平民少年,用上了“拜托”二字。
溥锡也想说什么,却被明镜法师按住:“贝子爷,您目标太大,留下吸引视线,方是上策。”
陈继祖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竹筒,又看看楼下隐约的火光与刀光,再看看眼前几位长者决绝的眼神,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与责任涌上心头。他重重点头,将竹筒紧紧揣入怀中,对着豫王爷和云中君深深一揖,转身便从木楼后窗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,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。
几乎在陈继祖消失的同时,木楼前门的打斗声再次激烈起来。东洋人似乎失去了耐心,开始强攻。
“王爷!马三爷顶不住了!”一个马三的手下连滚爬爬跑上来报告。
豫王爷深吸一口气,整了整衣冠,对云中君和明镜法师道:“仙长,禅师,我们下去。会会这些东洋‘客人’。”
他走到瘫软的徐师爷面前,冷冷道:“把他捆了,看起来。”
当豫王爷出现在楼梯口时,楼下的打斗为之一滞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位虽落魄却威仪犹存的王爷身上。
那仁丹胡收起刀,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:“王爷,终于肯见面了。我们的提议,您考虑得如何?只要交出‘秘图’,大日本帝国,可以支持您复辟!”
豫王爷站在楼梯上,居高临下,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、受伤的双方人员,最后落在那仁丹胡脸上,缓缓地,清晰地吐出两个字:
“做梦。”
仁丹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化为狰狞:“八嘎!敬酒不吃吃罚酒!抓住他!”
浪人们再次挥刀上前。赵北山和马三的人也怒吼着迎上。
云中君与明镜法师一左一右,护在豫王爷身前。云中君袖袍无风自动,明镜法师口诵佛号,声如洪钟,竟让冲在前面的两个浪人动作一滞。
混乱,厮杀,怒吼,刀光剑影……在这隐秘的山坳里,为了那张关乎气运的薄绢,各方势力彻底撕破了脸。
而此刻,怀揣着那烫手山芋的陈继祖,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的山林中狂奔。他能听到身后坳子里传来的隐约喊杀声,也能感受到怀中竹筒那冰冷却又灼人的分量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寻找父亲、探寻身世的少年。他被迫扛起的,是一段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秘密,一个搅动了朝堂、江湖乃至异国势力的巨大漩涡。
潜流,已化为惊涛。而他,被抛入了这波涛的最中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