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,苏州河上弥漫着初冬的薄雾,混着煤烟和若有若无的腐臭味,一点点渗进上海的肌理里。霞飞路上的梧桐落叶被寒风卷起,打着旋儿,砸在后即焚。”
高志杰的眼神骤然缩紧。
周友良,军统外围情报员,负责虹口区几个死信箱的传递。他一旦开口,上面说的“渔夫”——那几个潜伏更深、甚至可能接触到物资渠道的同志——将面临灭顶之灾。
“不计代价”……军统的老套路了。为了保住更重要的棋子,牺牲掉外围的、可能被污染的部分,冷酷,但有效。
他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院子里,几个76号的特务正推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往审讯楼走,那人脸上满是血污,眼神绝望。而在院子外,一辆黄包车费力地拉着一家老小,车夫瘦骨嶙峋的背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这狗日的世道。
他摸出怀表看了看,下午三点十分。虹口区,日本宪兵队据点……那里守卫森严,常规手段极难渗透。
他回到办公桌前,拉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,里面并排躺着几个小巧的金属盒。他取出标有“刺针-iii型”的那一个。打开盒盖,一只比普通蜜蜂稍大、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机械蜜蜂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。它的腹部经过改装,可以装载更微量的特定液体毒剂——蓖麻毒素浓缩精华,见血封喉。
“不计代价……”高志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军统可以不计代价,但他高志杰,不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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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时分,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。虹口区,日本宪兵队据点所在的街道,气氛明显比别处更肃杀。巡逻的日本兵三人一队,皮鞋踩在湿漉漉的石子路上,发出整齐而压抑的声响。
据点对面,一栋略显破旧的公寓楼里,三楼一个房间的窗帘缝隙后,高志杰架设好了微型观测镜。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蓝色工装,像是个维修线路的工人。
据点是一栋三层高的红砖小楼,原本是某个商人的宅邸,现在窗户都加装了铁栏杆,门口站着双岗。周友良就被关在三楼东侧那个窗户后面,根据“天眼”前期侦察反馈,那里是临时关押和审讯轻犯的地方。
雨水顺着玻璃窗滑落,模糊了外面的景象。高志杰深吸一口气,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夹层里,取出了那个金属盒。
“去吧,‘小蜜蜂’。”他按下盒底的启动钮,低声说。
机械蜜蜂复眼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红光,翅膀高频振动起来,发出几乎听不见的“嗡嗡”声。它灵巧地穿过窗帘的缝隙,融入外面灰暗的雨幕之中。
高志杰戴上特制的目镜,视野与“刺针”同步。
雨滴对机械蜜蜂的飞行造成了一些干扰,但它依旧稳定地沿着预设路线,贴着建筑物的阴影,悄无声息地靠近目标小楼。它避开正门岗哨的视线,从侧面一个排水管攀爬而上,精准地找到了三楼东侧那个窗户。
窗户关着,但留有缝隙通风。机械蜜蜂顺着缝隙钻了进去。
目镜传来的画面微微晃动。房间里光线昏暗,只有一个灯泡。一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,垂着头,脸上有伤,但还能辨认出是周友良的照片模样。他旁边站着两个日本兵,似乎有些懈怠,正靠在墙边低声交谈。
高志杰操控着“刺针”,让它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,复眼锁定着周友良暴露在外的脖颈。
他在等待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房间里,一个日本兵打了个哈欠,对另一个说了句什么,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,似乎是换岗或者去方便。
机会!
高志杰手指在控制器上轻轻一推。
“刺针”瞬间启动,如同一道微小的金色闪电,直扑周友良的脖颈!细如牛毛的金属毒针闪电般刺入皮肤,随即拔出。
周友良身体猛地一颤,像是被噩梦惊醒。他茫然地抬起头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异响,眼睛迅速充血、凸出。他想呼喊,却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,身体在椅子上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便彻底瘫软下去,脑袋歪向一边。
整个过程,不到三秒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