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械蜜蜂完成任务，立刻循着原路，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，潜入雨幕，开始返航。
高志杰摘下目镜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。任务第一部分，完成。
但他没有立刻离开。他再次拿起观测镜，对准了据点门口。
几分钟后，据点内传来一阵骚动。刚才离开的那两个日本兵慌慌张张地跑回来，紧接着，一个穿着少佐军服的军官（高志杰认得他，是据点负责人小林）怒气冲冲地走进关押周友良的房间。
很快，周友良的尸体被抬了出来。小林少佐站在门口，脸色铁青，对着手下咆哮着。
就是现在。
高志杰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，按下按钮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据点一楼靠西的杂物间里，传来一声闷响，紧接着冒起了浓烟——那是他提前通过另一只负责侦察的“潜行者”机械蟑螂放置的微型发烟装置。
“火！火警！” 院子里响起了日本兵惊慌的喊叫。
小林少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，他一边指挥士兵救火，一边厉声质问怎么回事，混乱中，有人开始搜查整个据点，寻找可能的“纵火犯”线索。
高志杰冷静地看着这一切。他提前通过某些“特殊渠道”，让审讯处的某个小头目“偶然”得知，行动队的马成功似乎对周友良这条线“很感兴趣”，并且对76号内部调查不满，扬言要“给日本人添点堵”。
他不需要确凿的证据，只需要在混乱发生时，在小林少佐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。怀疑的对象，自然是76号内部与行动队有龃龉的派系。
完美的不在场证明？他高志杰此刻，正在远离虹口的76号电务处主任办公室里，或许正和马成功讨论晚上去哪家舞厅呢。
“清道夫”清除了叛徒，完成了军统“不计代价”的任务。同时，他也用自己的方式，尽可能地保护了那条可能被牺牲的“渔夫”线路，并且给真正的敌人制造了新的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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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八点，百乐门舞厅。
音乐悠扬，灯光迷离。高志杰换上了一身熨帖的白色西装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正搂着明艳照人的林楚君在舞池中旋转。他笑容慵懒，眼神迷离，仿佛沉醉在这温柔乡里。
“怎么样？”林楚君贴近他，吐气如兰，在外人看来是情人间的亲密低语。
“泥鳅死了，据点里起了把小火，现在估计乱成一锅粥。”高志杰带着她转了个圈，语气平淡，“老鹰的命令，是不计代价清除，确保‘渔夫’安全。”
林楚君的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：“他们总是这样……那你？”
“我给他找了个不错的‘凶手’。”高志杰嘴角微扬，带着点嘲弄，“马成功和审讯处那帮人，最近太闲了。”
林楚君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臂，低笑：“侬格人（你这人），坏得很。”
一曲终了，两人回到卡座。侍者送来香槟。高志杰端起酒杯，透过琥珀色的液体，看着舞池里那些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，看着窗外上海滩沉沉的夜色。
“楚君，”他忽然轻声说，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，“有时候我在想，我们做的这些，到底是为了上面的‘不计代价’，还是为了……让这狗日的世道，少死几个不该死的人。”
林楚君沉默了一下，纤细的手指覆盖在他的手背上，她的声音同样轻柔，却带着力量：“为了我们能活下去，也为了……让更多的人，有机会看到天亮。”
高志杰反手握紧了她的手，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。
喉咙里，却品不出半分甜味，只有冰冷的苦涩，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