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心跳。
在那个刹那。
也不争气地。
漏跳了一拍。
尽管她立刻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呼吸和表情。
但那瞬间的失神与悸动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“对!”
“就是那个赵沐宸!”
元顺帝猛地一拍扶手。
咬牙切齿。
“那个天杀的逆贼!”
“江湖败类!”
“朕早就该听朝中大臣的!”
“在他刚冒头的时候。”
“就派大军剿灭了他!”
“也不至于如今养虎为患!”
“让他蛊惑了赵敏!”
“坏了朕的大事!”
听到元顺帝用如此恶毒的语言咒骂赵沐宸。
陈月蓉低垂的眼眸中。
瞬间凝结起一层寒冰。
那寒冰之下。
是翻涌的杀意。
凛冽刺骨。
但她手上的动作。
却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丝毫影响。
依旧那么温柔。
那么细致。
甚至。
比刚才还要轻柔了几分。
仿佛要将皇帝所有的怒火都揉散。
“陛下息怒。”
“为了那种人,气坏了身子,实在不值。”
她柔声劝慰。
然后。
仿佛不经意地。
带着一丝好奇与担忧。
轻声试探道:
“臣妾隐约听前朝议论……”
“说那赵沐宸……”
“如今好像……成了什么明教的教主?”
她的语气拿捏得极好。
既有后宫女子对前朝之事的好奇。
又带着对皇帝心事的体贴探寻。
“明教教主?”
元顺帝从鼻腔里嗤笑一声。
充满了不屑与鄙夷。
“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、聚众作乱的乌合之众!”
“泥腿子扎堆。”
“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?”
“就算他当了那劳什子教主。”
“又能如何?”
“不过是疥癣之疾!”
他的声音重新充满了属于帝王的傲慢。
仿佛只有通过贬低对手。
才能找回些许失控的威严。
“等朕处理完眼前的麻烦。”
“腾出手来。”
“调集大军。”
“定要挥师西进!”
“把那个什么光明顶。”
“夷为平地!”
“鸡犬不留!”
“到时候。”
“朕要把那个赵沐宸。”
“亲手抓来!”
他的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。
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腥而解气的一幕。
“朕要把他剥皮抽筋!”
“挫骨扬灰!”
“朕要把他的人皮。”
“完整地剥下来!”
“做成踏脚的地毯!”
“就铺在这大明殿的御座之前!”
“让所有朝臣。”
“日日踩踏!”
“以泄朕心头之恨!”
元顺帝越说越激动。
脸颊都因那幻想的快意而泛起了病态的红晕。
陈月蓉低着头。
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。
完美地掩盖了她眸中汹涌的。
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杀意与暴怒。
剥皮?
做成地毯?
日日踩踏?
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。
又像是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。
每一个字。
都像淬毒的钢针。
狠狠扎进她的耳膜。
刺入她的心脏。
凭你也配?!
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、狂暴的尖啸。
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仇恨。
这个懦弱。
昏聩。
只会在女人和奴才身上发泄怒气的糟老头子。
也配提及那个名字?
也配幻想那般折辱于他?
脑海中。
无法控制地。
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。
高大。
挺拔。
如同支撑天地的巍峨山岳。
一米九八的身高。
站在那里。
就自然带着一种顶天立地的威势。
让人只能仰望。
他宽阔的肩膀。
坚实的胸膛。
线条刚硬的下颌。
还有那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睛。
当他看向你时。
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与矫饰。
直抵灵魂深处。
那一晚。
在王府后花园的留月亭。
月光如水银泻地。
桂花的香气浓郁得化不开。
也是这样的夜晚。
那个男人。
就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兽。
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与强势。
蛮横地。
闯入了她精心构筑的世界。
撕碎了她所有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。
击溃了她身为军阀千金、未来宫嫔的骄傲与算计。
他的气息灼热。
他的力量惊人。
他的索取疯狂而直接。
仿佛要连同她的灵魂一同吞噬。
那一刻。
天旋地转。
所有的理智。
所有的谋划。
所有的进退得失。
都在那原始的、磅礴的冲击下。
灰飞烟灭。
她才知道。
什么是被彻底征服。
什么是真正的男人。
跟他比起来。
眼前这个瘫在龙椅里。
只会咆哮、摔东西、用最恶毒的语言幻想发泄。
实则外强中干、色厉内荏的老男人。
简直……
连他脚下的一粒尘埃都不如!
是一滩令人作呕的腐泥!
“赵郎……”
陈月蓉在灵魂最深处。
无声地。
颤抖地。
念着这个烙进她骨髓的名字。
自从那夜。
他如神兵天降。
救走六大门派。
又决然离去追杀仇敌之后。
便如石沉大海。
再也没有丝毫消息传来。
虽然她知道他武功盖世。
已达匪夷所思之境。
连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那等人物。
都败在他手下。
江湖虽大。
能威胁到他的人。
恐怕寥寥无几。
但……
江湖终究是险恶的。
明枪易躲。
暗箭难防。
更何况。
如今朝廷震怒。
已将他列为头号钦犯。
画影图形。
海捕文书发遍天下。
赏格高得吓人。
整个大元的官府。
军队。
乃至依附朝廷的江湖势力。
恐怕都在搜寻他的踪迹。
“你到底……在哪里?”
“是否平安?”
“事情……可还顺利?”
“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陈月蓉的心口传来一阵细密的绞痛。
那是对未知的恐惧。
对分离的煎熬。
还有深宫里日复一日的压抑与伪装。
“我在这黄金铸造的牢笼里。”
“对着这张令人作呕的老脸。”
“强颜欢笑。”
“曲意逢迎。”
“每一刻。”
“都觉得无比恶心。”
“每一刻。”
“都在盼着你……”
“快来接我走……”
她想着想着。
心神激荡。
沉浸在那混合着思念、担忧、渴望与憎恶的剧烈情绪中。
按揉着元顺帝太阳穴的手指。
不知不觉。
失了分寸。
力道骤然加重。
“嘶——!”
元顺帝猝不及防。
痛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猛地从那种被服侍的舒适感中惊醒。
他倏地抬起手。
一把抓住了陈月蓉那只作案的手腕。
力道不小。
“爱妃!”
他的声音带着痛楚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。
“你弄疼朕了!”
陈月蓉浑身一颤。
如同从一场噩梦中陡然惊醒。
所有的旖旎思念。
刻骨憎恨。
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。
她反应极快。
在手腕被抓住的下一瞬。
脸上已迅速切换了表情。
惊惶。
无助。
泫然欲泣。
她顺势。
就着被抓住手腕的姿势。
柔柔地跪倒在了龙椅旁的金砖地上。
仰起那张足以令任何男人心软的脸庞。
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蓄满了晶莹的泪珠。
要落不落。
更显楚楚可怜。
“陛下恕罪!”
她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。
这一次。
不是装的。
是后怕。
“臣妾……臣妾罪该万死!”
“臣妾方才……”
她急促地喘息了一下。
仿佛心有余悸。
泪珠终于顺着光滑的脸颊滚落。
“方才听陛下说起那逆贼赵沐宸的所作所为。”
“想起他竟敢如此忤逆陛下。”
“败坏朝纲。”
“还……还拐带了郡主。”
“臣妾一时……一时气愤难当。”
“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。”
“不能为陛下分忧。”
“不能持剑去斩杀此獠!”
“这才……这才一时失神。”
“手上没了轻重……”
她说着。
泪落得更急。
抽噎着。
肩膀微微耸动。
“求陛下责罚……”
“臣妾……臣妾甘愿领受……”
这演技。
浑然天成。
情绪饱满。
理由充分。
将一个因“忠君”而一时激愤失手的小女子形象。
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毫无破绽。
元顺帝抓着她手腕的手。
本来还有些用力。
此刻看着她梨花带雨。
哭得情真意切。
又听她口口声声是为自己“气愤”。
那一点因为疼痛而升起的不悦和怀疑。
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。
取而代之的。
是一种混合着感动、得意和怜惜的复杂情绪。
看。
连后宫一个弱质女流。
都如此忠心于朕。
为朕的敌人如此气愤。
朕依旧是天下之主。
人心所向。
“快起来。”
“快起来。”
元顺帝松开手。
语气彻底软化。
甚至带上了一丝哄劝的意味。
“朕怎么会怪你呢。”
“你这般忠心。”
“朕欢喜还来不及。”
他亲自伸手。
将跪在地上的陈月蓉拉了起来。
握着她的手。
只觉得柔若无骨。
细腻温滑。
再看着她哭得微微泛红的脸颊。
水光潋滟的眼眸。
还有因为抽泣而轻轻起伏的、诱人无比的胸口。
元顺帝只觉得一股熟悉的燥热。
从小腹缓缓升起。
刚才的怒火、颓丧、烦恼。
似乎都被这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驱散了不少。
眼中。
渐渐染上了一层浑浊的。
属于欲望的淫邪光芒。
“爱妃如此为朕着想。”
“朕心……甚慰。”
他拉着陈月蓉的手。
轻轻摩挲着。
声音压低了些。
带着某种暗示。
“今日既然来了……”
“前朝这些烦心琐事,暂且不提。”
“不如……”
“就在这里陪朕……”
“歇息片刻?”
他的目光。
已经赤裸裸地落在了陈月蓉的脖颈之下。
那意图。
再明显不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