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根生听到刘文宇这明显外行的问题,脸上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。
今天上午刘秋实就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,说这小刘同志是第一次一个人跟车跑这么远的长途,对铁路上的规矩怕是生疏得很,让自己多照顾一下。
“这个啊,可说不准。”王根生接过刘文宇递来的香烟就着煤炉子点燃,深吸了一口,才缓缓说道。
“咱们这趟是货运专列,不按客车的点走,调度给安排了空档咱就走。停车嘛,主要看几种情况。”
他掰着手指头给刘文宇细数:“头一桩,是技术作业。像山海关这类大站,咱们基本上都得进。一是给这铁家伙上水、上煤;二是列检所的同志要敲敲打打,检查车辆有没有毛病,车轮、车钩、制动,哪儿都不能马虎。”
“这功夫,短则三四十分钟,长则一两个钟头,咱们这些人就能下车,在站台上溜达溜达,透口气,去站里食堂打点热水,要是运气好碰上有卖吃食的,也能垫补点热乎的。”
“第二桩,就是待避和会让。”王根生吐出一口烟,窗外恰好一列灯火通明的客车呼啸着驶过站台,带起一阵风。
“瞧见没?咱们是货列,优先级低。在单线区间或者繁忙路段,得给客车、特运列车让道。”
“有时候在小站一停可能就是半个多钟头,等着别的车先过去。等后面进了东三省,这种情况就会常有。”
“第三桩,就是换机车和机班了。”他指了指自己。
“像我,是这趟车的车长,得跟全程。可前面火车头里那三位,司机、副司机、司炉,他们跑完一个区段——比如从北京到沈阳——就得在沈阳的铁路公寓下车,强制休息。”
“会有另一组机班来接替,把车继续往北开。人歇车不歇,这就是铁路上的规矩。那时候咱们也能跟着稍微松快松快。”
刘文宇听得入神,这些细节是他从未接触过的。
他脑海里浮现出后世高铁朝发夕至、精准如钟的画面,再对比眼下这充满变量、以“天”和“区段”为单位的旅程,不由得感慨时代差异的具象。
他笑着点点头:“王叔,我明白了。这年代的火车,跟后世……咳,跟我想象的确实不一样。从四九城到黑省,怕不是得走上好几天。”
“那是得好几天。”王根生磕了磕烟灰,“咱们这趟空车去,还算轻快。等从虎林装了木头回来,那才是考验。重车跑得慢,限制多,加上沿途让车,花的时间更长。”
“这一来一回,没个小十天怕是下不来。所以啊,小刘,急不得,咱们这行,最要紧的是耐性,还有安全。”
他打量了一下刘文宇的神色,见这年轻人眼神清亮,听得认真,并无半分畏难或浮躁,心里更添了几分好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