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乐门的爵士乐还在空气中流淌,却被骤然响起的骚动撕裂了浮华的表象。林墨刚将账本与地图塞进西装内袋,指尖还残留着牛皮纸粗糙的触感,包厢门外就传来了沈啸山低沉的质问声,伴随着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厚重声响,一步步逼近。
“该死,来得这么快!”林墨心中暗骂一声,来不及多想,猛地侧身躲到包厢内侧的落地窗帘后。天鹅绒窗帘厚重密实,将他的身形完全遮蔽,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。他屏住呼吸,右手悄然握住藏在袖中的桃木剑,剑身上的温热透过布料传来,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安定。
包厢门被“砰”地一声推开,沈啸山带着两个心腹闯了进来。他穿着一身黑色暗纹绸缎长衫,袖口露出半截白玉扳指,脸上的倨傲被几分阴鸷取代。目光扫过舞池里混乱的人群,又落回包厢内,最终定格在空无一物的桌面,脸色骤然变得铁青。
“刚才楼下怎么回事?”沈啸山的声音如同淬了冰,目光锐利地盯着身边的手下,“我不是让你们看好包厢吗?谁允许外面有人闹事的?”
左边那个留着寸头、脸上带着刀疤的手下连忙躬身回话:“四爷,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洋人故意找茬,撞到了我们的兄弟,还动手打人。兄弟们已经把他们赶出去了,没敢惊动您。”他说话时眼神闪烁,显然没敢说实话——刚才被陈峰缠住的明明是青帮自己人,哪来的洋人。
沈啸山显然不信,冷哼一声正要追问,目光却再次扫过桌面,突然发现原本放在桌角的账本和地图不翼而飞。他瞳孔骤缩,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白兰地酒杯被震得嗡嗡作响:“不好!账本和地图呢?谁动过我的东西?”
另一个瘦高个手下连忙上前查看,翻遍了桌面和沙发缝隙,脸色越来越白:“四、四爷,不见了!刚才我们出去处理闹事的人,包厢里没人看守,会不会是……”
“有内鬼!”沈啸山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,眼中迸发出凶光,“肯定是有人混进了百乐门,故意制造混乱引开我们的注意力,趁机偷走了账本和地图!”他猛地转头看向落地窗帘,刚才进来时似乎觉得窗帘的位置有些不对劲,“给我搜!把包厢里里外外都搜一遍,就算是挖地三尺,也要把人找出来!”
两个手下立刻拔出腰间的短枪,一步步朝着窗帘逼近。刀疤脸伸手就要掀开窗帘,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指尖已经凝聚起纯阳之力,随时准备出手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更剧烈的骚动,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和玻璃破碎的声响,还有巡捕房标志性的警笛声,由远及近。
“巡捕房的人怎么来了?”瘦高个手下脸色一变,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。百乐门是沈啸山的地盘,巡捕房平时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?
沈啸山也皱起了眉头,警笛声越来越近,显然是冲着百乐门来的。他知道账本和地图关系重大,一旦被巡捕房或者其他势力拿到,后果不堪设想。现在不是搜人的时候,必须尽快离开这里。
“先别搜了!”沈啸山当机立断,“账本和地图肯定被人带走了,立刻通知门口的兄弟,封锁所有出口,严查每一个离开的人!尤其是形迹可疑的,格杀勿论!我们从后门走!”
两个手下不敢怠慢,立刻点头应是,跟着沈啸山朝着包厢后门跑去。脚步声渐渐远去,林墨这才松了一口气,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他知道不能再耽误,趁着外面混乱,必须尽快撤离。
林墨悄悄掀开窗帘一角,确认包厢内没人后,快速冲到窗户边。百乐门的窗户距离地面有三层楼高,但外面装有用于清洁的铁质水管,一直延伸到一楼。他探头向下望去,楼下的人群依旧混乱,巡捕们已经冲进了百乐门,正在维持秩序,没人注意到二楼的窗户。
林墨深吸一口气,双手抓住冰冷的水管,双脚蹬着墙壁,一点点向下滑去。水管上布满了铁锈,硌得他手心生疼,稍不留神就可能滑落。他不敢有丝毫大意,目光紧紧盯着地面,动作迅速而沉稳。
就在他滑到二楼与一楼之间的位置时,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:“有人从窗户逃跑了!快开枪!”
林墨回头一看,只见沈啸山的一个手下正趴在包厢窗户边,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他。他心中一惊,猛地松开一只手,从怀中掏出一张雷击符,反手朝着那个手下扔去。雷击符在空中化作一道金色闪电,正中那个手下的胸口,他惨叫一声,倒在包厢里。
枪声还是惊动了楼下的青帮打手,几个打手立刻举着枪朝着林墨射击。“砰砰砰”的枪声在混乱中格外刺耳,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,打在墙壁上,溅起一片砖石碎屑。
“快下来!”陈峰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。他已经摆脱了刚才的纠缠,正躲在一辆黑色轿车后面,朝着林墨挥手。
林墨咬紧牙关,加快了下滑的速度。距离地面还有一米左右时,他纵身一跃,稳稳地落在地上,顺势翻滚了一圈,卸去冲击力。陈峰立刻冲了过来,一把拉住他:“快走!巡捕房和青帮的人都在搜你,再晚就走不了了!”
两人快速混入混乱的人群中,朝着百乐门的后门跑去。一路上,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宾客和维持秩序的巡捕,还有四处搜查的青帮打手。林墨和陈峰低着头,尽量避开别人的目光,凭借着对百乐门地形的熟悉,穿梭在人群中。
“刚才真是惊险,差点就被沈啸山的人抓住了。”陈峰一边跑,一边低声说道,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,“没想到巡捕房的人来得这么及时,正好帮我们解了围。”
林墨摇了摇头,心中充满了疑惑:“事情没这么简单。沈啸山在法租界的势力根深蒂固,巡捕房平时根本不敢得罪他,今天怎么会突然这么积极?而且来得这么巧,正好在我们得手的时候赶到,未免太过蹊跷。”
说话间,两人已经冲到了百乐门后门。后门的守卫已经被巡捕们牵制住,正在激烈地争吵。林墨和陈峰趁机冲了出去,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。小巷里阴暗潮湿,堆满了杂物,正好可以用来躲避追踪。
两人在小巷里七拐八绕,跑了约莫十几分钟,才摆脱了后面的追兵。他们靠在墙上,大口喘着粗气,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汗水。
“安全了。”陈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,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,“账本和地图都拿到了吗?”
林墨点了点头,从怀中掏出账本和地图,小心翼翼地递给陈峰:“都在这里,你看看。”
陈峰接过账本和地图,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光快速翻阅起来。账本上记录的内容让他脸色越来越凝重,尤其是看到那些失踪孩童的名单和交易明细时,眼中闪过一丝怒火:“沈啸山这个畜生,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!这些孩子太可怜了。”
他又看了看地图,眉头皱了起来:“法租界西郊废弃工厂……这里竟然是他们的基地。看来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那里,救出那些孩子,摧毁他们的邪术窝点。”
林墨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一下呼吸: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沈啸山已经发现账本和地图被偷,肯定会加强基地的守卫,而且巡捕房的态度也很可疑,我们不能贸然行动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陈峰问道,眼中带着急切,“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孩子在里面受苦吗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林墨摇了摇头,“我们先回茶馆,和苏婉清、赵营长汇合,把情况告诉他们,再制定详细的计划。另外,我们还需要查清楚,巡捕房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,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,还是说,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。”
陈峰点了点头,知道林墨说得有道理。他收起账本和地图,两人立刻朝着茶馆的方向走去。此时,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,法租界的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,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。
回到茶馆时,苏婉清和赵营长已经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。看到两人平安归来,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“怎么样?拿到账本和地图了吗?”苏婉清连忙上前问道,眼中带着期待。
林墨点了点头,将账本和地图递给她:“都拿到了。沈啸山的基地在法租界西郊废弃工厂,里面关押着许多失踪的孩童,还有炼制阴煞之气的血池和炼制室。”
苏婉清和赵营长快速翻阅着账本和地图,脸色越来越凝重。尤其是苏婉清,看到那些孩童的名单时,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。
“这些畜生!竟然用孩子的精血炼制邪术,简直罪该万死!”赵营长大怒,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。
“我们必须尽快救出那些孩子。”苏婉清坚定地说,握紧了手中的开山刀,“多耽误一分钟,孩子们就多一分危险。”
林墨看着两人,沉声道:“我知道大家都很心急,但我们不能冲动。沈啸山已经发现账本和地图被偷,肯定会加强基地的守卫,而且今天巡捕房的介入很可疑,我们需要先查清楚情况,再制定详细的计划。”
他将今天在百乐门的经历,包括巡捕房突然出现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婉清和赵营长。
赵营长皱起了眉头:“巡捕房这次的行动确实蹊跷。雷诺探长平时和沈啸山素有往来,怎么会突然撕破脸?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施压?”
“可能性很大。”林墨沉吟道,“而且两次关键的时候,巡捕房都恰好出现,帮我们解了围。第一次是在百乐门,第二次是在我们从包厢逃跑的时候。这未免太过巧合,不像是偶然。”
陈峰也附和道:“我也觉得不对劲。那个华人巡捕阿明,看起来好像在暗中帮我们。说不定,这背后有人在故意引导巡捕房,目的就是为了帮我们拿到账本和地图。”
“会是谁呢?”苏婉清疑惑地问道,“我们在法租界并没有认识什么有这么大能量的人。”
林墨摇了摇头:“现在还不好说。这个人可能是友,也可能是敌。如果是友,为什么不直接现身?如果是敌,又为什么要帮我们?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。”
就在这时,茶馆老板突然走了进来,神色匆匆地说:“林先生,外面有个自称是巡捕房的人,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,还说可以解答你心中的疑惑。”
林墨、苏婉清、陈峰和赵营长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。巡捕房的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,难道真的是来解答他们的疑惑的?
“让他进来。”林墨沉吟片刻,决定见一见这个人。不管对方是敌是友,都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线索。
很快,一个穿着巡捕制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,正是之前在巡捕房帮过他们的阿明。他神色严肃,走到林墨等人面前,压低声音说:“林先生,我是偷偷跑出来的。有些事情,我必须告诉你们。”
“阿明兄弟,你有什么话就直说。”林墨看着他,“今天在百乐门和巡捕房,多谢你帮忙了。”
阿明摇了摇头:“我不是来邀功的。其实,今天巡捕房之所以会突然介入百乐门的事情,是因为有人匿名举报,说沈啸山和黑龙会的人在百乐门进行非法交易,还藏有违禁品。而且,这个举报人还提供了详细的时间和地点,所以雷诺探长才会亲自带队过去。”
“又是匿名举报?”林墨皱起了眉头,“这个举报人到底是谁?你有没有什么线索?”
阿明叹了口气:“举报人很神秘,用的是公用电话,而且说话声音经过了处理,根本听不出男女老少。不过,我怀疑这个举报人可能和一个神秘组织有关。”
“神秘组织?”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。
阿明点了点头:“我在巡捕房待了好几年,隐约知道法租界里有一个神秘组织,专门打击黑帮和日寇的残余势力。这个组织的成员都很神秘,行事低调,但能量很大,之前好几次黑帮的非法交易,都是被这个组织举报,才被我们巡捕房捣毁的。”
林墨心中一动:“你说的这个神秘组织,有没有什么标志或者代号?”
阿明想了想:“好像没有具体的标志,但他们每次举报时,都会留下一个奇怪的符号,和你们之前在沈啸山账本上看到的符号很像。”
“什么?”林墨等人都愣住了。账本上的符号竟然和神秘组织的举报符号一样,这到底是巧合,还是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?
“你确定吗?”林墨追问道。
阿明点了点头:“我确定。上次我们捣毁一个鸦片走私窝点时,举报人留下的符号,我印象很深,和账本上的符号几乎一模一样。”
林墨沉默了片刻,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。这个神秘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?他们为什么要帮助自己?账本上的符号又是什么意思?
“对了,林先生,还有一件事。”阿明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我在巡捕房的档案里看到过,三年前法租界西郊的纱厂发生大火,其实并不是意外,而是人为纵火。当时的调查报告显示,火灾现场发现了类似的符号,但因为没有证据,最后只能不了了之。我怀疑,那场大火可能也和这个神秘组织有关,甚至可能和沈啸山的基地有关。”
“三年前的大火……”赵营长沉吟道,“我记得那场大火烧得很奇怪,整个纱厂几乎被烧光了,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。当时大家都以为是电路老化引起的,没想到竟然是人为纵火。”
林墨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:“看来,这个神秘组织很早就开始关注沈啸山和黑龙会了。三年前的大火,可能就是他们为了阻止沈啸山的阴谋而放的。但他们没想到,沈啸山竟然把纱厂改成了邪术基地,继续作恶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陈峰问道,“这个神秘组织到底是敌是友?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联系?”
林墨摇了摇头:“现在还不是联系他们的时候。他们既然这么神秘,肯定不想暴露身份。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救出那些孩子,摧毁沈啸山的基地。至于这个神秘组织,我们可以暂时观察,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。”
苏婉清点了点头:“林墨说得对。不管这个神秘组织是什么来头,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,都是打击沈啸山和黑龙会。我们可以先按照原计划,明天一早前往废弃工厂,救出孩子们。”
赵营长也附和道:“好!我现在就派人去进一步打探废弃工厂的情况,摸清里面的守卫部署和陷阱。另外,我会让士兵们准备好武器和装备,确保明天的行动万无一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