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将龙焱基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。大多数办公室和宿舍的灯光早已熄灭，唯有新战术研究小组办公室的那扇窗，依旧顽强地透出明亮的白光，像一颗固执的星辰，缀在沉沉的黑暗里。
办公室内，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。
姜青白和秦晋川隔着一张堆满了地图、数据和手写草稿的办公桌，相对而坐。白日的尘埃落定，夜晚的静谧给了思维更广阔的驰骋空间。为了完善那份“立体渗透侦察体系”方案，他们已经在这里鏖战了数个小时。
空气中弥漫着纸张、墨水和淡淡茶碱混合的气息。姜青白手边放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缸，里面是秦晋川之前默不作声给她泡的浓茶，此刻已经凉透。而秦晋川面前，则是一杯白水。
“这里，”姜青白用铅笔的尾端，轻轻点在摊开的大幅地形图的某一处峡谷地带，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说话而略带一丝沙哑，却依旧清晰，“关于利用岩层声波传导，我认为频率范围还需要进一步收窄。过低频率容易与自然背景音混淆，过高则衰减太快。我建议集中在……”她报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的赫兹区间。
秦晋川身体前倾，目光锐利地跟着她的笔尖移动，眉头微锁。他没有立刻赞同，而是提出了质疑：“这个区间理论上可行，但实际操作中，如何确保我们的单兵设备能稳定生成并接收？尤其是在复杂电磁环境下，设备本身的抗干扰性能是否能达到要求？‘鼠标’之前的报告提到过，微型化设备的功率和稳定性是矛盾体。”
他的问题一如既往地直指核心，关乎方案的落地可行性。
“所以不能完全依赖电子设备，”姜青白抬起头，目光灼灼，没有丝毫被质疑的不快，反而带着一种遇到挑战的兴奋，“我们可以设计一套简化的、基于特定敲击工具和聆听方式的物理编码。就像摩斯电码，但更适应岩石的传导特性。设备只是辅助和放大，核心是这套与环境融合的传递规则本身。”
她拿起旁边一张草稿纸，快速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号和对应的敲击节奏示意。“比如，连续短促代表‘安全’，一长两短代表‘危险，迂回’，三长代表‘目标确认’……这需要严格的训练，但一旦掌握，将是电磁静默下最可靠的保底通讯。”
秦晋川凝视着她纸上潦草却充满灵气的图示，眼神深邃。他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脑海中推演这种原始却无比巧妙的方法的实战场景。然后，他缓缓点头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，模拟着姜青白提出的节奏。
“可以。这个思路……很好。”他认可了，但随即又提出新的角度，“那么，对应的训练大纲和标准考核，你需要尽快拿出一个初稿。不能只停留在理念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姜青白应下，低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下这个待办事项。两人之间的对话，没有客套，没有迂回，只有最直接的思想碰撞和问题解决。这种高效到近乎苛刻的交流方式，却让彼此都感到一种异样的酣畅淋漓。
争论并不仅限于此。
关于利用动物进行短距传递的设想，秦晋川从风险评估和管理难度提出了严厉的诘问。姜青白则从物种筛选、条件反射建立的科学性和极端情况下的不可替代性，逐一进行反驳和解释。她甚至引用了不少看似冷门的动物行为学知识，其渊博让秦晋川都暗自惊讶。
办公室里，时而响起两人激烈的辩论声，时而又陷入长久的、只有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声的沉默。在沉默中，他们各自消化着对方的观点，寻找着融合与优化的可能。
不知不觉，窗外的夜色更深了。
一阵凉风从未完全关严的窗缝钻入，带着深秋的寒意。姜青白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，她只穿了件单薄的常服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了秦晋川眼中。他站起身，没有说话，径直走到墙角的衣架旁，取下了自己的军装外套。然后走回来，动作自然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，披在了姜青白的肩上。
外套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，以及一股淡淡的、属于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息，瞬间驱散了那丝寒意。
姜青白微微一怔，抬头看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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