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吴涛,”李哲的声音更低,“脑震荡,内脏有轻微出血,肋骨断了两根,还在观察,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。”
“周明,轻微脑震荡,左臂骨折,已经打了石膏。”
“孙振,头上缝了八针,轻微骨裂,多处挫伤。”
“王锐,刘小天,都是皮外伤和挫伤,比较重,但没伤到骨头。”
“张浩……”李哲顿了顿,“那家伙……伤得不比你轻,鼻梁骨裂,肋骨骨裂,全身没一块好肉。但他不肯躺下,护士给他处理完伤口,打了点滴,他就跑去守在赵刚和吴涛的病房外面,谁劝也不听,刚刚才被医生打了镇静剂,强行按在隔壁病房睡了。”
林秋闭上了眼睛。一张张脸在脑海中闪过,鲜血,伤口,嘶吼,还有倒下时不甘的眼神。十个人上去,几乎人人重伤,两人濒危。这就是代价。一场惨胜。
“雷豹那边呢?”他再睁开眼时,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平静。
“雷豹胸骨骨裂,内出血,也在住院。高军脾脏破裂,做了手术。阿虎脑震荡,侯伟吓破了胆,其他几个,也都是断手断脚。”李哲的声音没什么起伏,“校卫队和警察都来过了,做了笔录。现场……很惨烈。医院这边,学校暂时压下了,说是……恶性群殴。参与的人,恐怕都逃不掉处分,雷豹是高三,快高考了,学校可能会从重处理。我们这边……”他看了一眼林秋,“你是带头人,而且重伤了雷豹和高军,处分估计也轻不了,不过,现在首要的是治伤。”
处分?林秋扯了扯嘴角,一个冰冷的弧度,他不在乎。
“外面……怎么样了?”他问。
李哲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光,背影显得有些疲惫。
“消息……封不住。那么多救护车开进学校,从实验楼抬下来那么多血淋淋的人……”他缓缓说道,“现在整个学校,恐怕都知道了。高一和高三,在天台打了一场几十年来最惨烈的架。‘秋盟’十个人,拼掉了雷豹的整个核心。林秋这个名字……”他转过头,看着林秋,“现在,在高一,是神话,是英雄。在高二高三,是煞星,是疯子。在老师领导那里,是最大的麻烦和隐患。”
他走回床边,坐下,声音压得很低:“白逸尘那边,很安静。安静得反常。我让陈硕打听过,他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出宿舍。但我估计,他这会儿,心里正乐开花。雷豹废了,我们伤亡惨重,还背上了天大的处分。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,就清除了两个最大的障碍。”
林秋没有说话。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落在雪白的被单上,却感觉不到暖意。
“还有,”李哲的声音更低了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“苏婉……昨天半夜,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,打电话到了我的手机。她……哭了。问你怎么样了。我说你没事,在昏迷。她想来,我拦住了。现在医院外面,估计有校领导,可能还有记者,她来了不方便。唐雪……也发了信息问,很简短。”
苏婉的眼泪,唐雪的信息。林秋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两颗小石子,荡开极细微的涟漪,但很快被更沉重的东西压了下去。他现在没心力去想这些。
“王大壮呢?”他问。
“不知道。但估计,这会儿正躲在哪个角落里,又害怕,又得意吧。”李哲冷笑。
病房里重新陷入沉默。只有点滴液有规律滴落的声音。阳光在移动,窗台上的光影在变化。
“哲哥,”林秋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,“我们……赢了吗?”
李哲看着他苍白的脸,看着那双深不见底、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暗淡,却依旧平静执拗的眼睛。赢了吗?惨胜如败。赵刚可能残废,吴涛还在危险期,所有人重伤,处分在即,强敌环伺,白逸尘虎视眈眈,学校震怒。
但雷豹认输了。高三盘踞多年的势力,被他们十个人,用血和骨头,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。从今以后,在华南高中,没人敢再轻易对“秋盟”龇牙。高一,有了自己的声音。
“赢了。”李哲缓缓点头,一字一顿,“我们,打出了立足之地。用血换的。”
林秋闭上了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赢了吗?或许吧。但这代价,太沉重了。赵刚的肩膀,吴涛的肋骨,所有人的伤痛,还有未来未知的惩罚和风波。
可他们没有选择。从雷豹下战书的那一刻,从他们决定走上天台的那一刻,就注定了要么被打趴下,永无翻身之日;要么,踩着对手和自己的鲜血,站起来。
门被轻轻敲响,然后推开。一个穿着白大褂、表情严肃的医生走进来,后面跟着一个护士,还有两个穿着校卫队制服、脸色铁青的男人,以及一个林秋认识的、政教处的副主任,王主任。
该来的,总会来。
李哲站起身,挡在床边一点,推了推眼镜,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静,只是藏在镜片后的目光,锐利如昔。
林秋也重新睁开眼,看向门口。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有失血后的苍白和疲惫,但那双眼睛,平静地迎向那些代表“规则”和“秩序”的大人们。
天台的硝烟和血腥刚刚散去,新的、没有硝烟的战场,已然拉开序幕。
而属于他们的血色黎明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