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壮腿都软了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会机械地重复:“对、对不起……我错了……我这就走……”他侧着身子,贴着墙,像只真正的灰老鼠,从刘小天和孙振旁边挤了过去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,背影仓皇狼狈。
刘小天和孙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,对视一眼。
“这傻逼,吓破胆了。”刘小天不屑地撇撇嘴。
“活该。”孙振言简意赅,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,眼神冰冷,“要不是秋哥说算了,这种二五仔,老子见他一次打一次。”
刘小天点点头,又有点不解:“不过秋哥为啥不让动他?这孙子之前肯定没少在雷豹那儿给咱们上眼药。”
孙振摇摇头:“谁知道,秋哥的心思,咱们猜不透,反正听秋哥的没错。”
两人说着,各自走进了教室,而走廊尽头,王大壮跑到楼梯拐角,扶着冰冷的墙壁,大口喘着气,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衣。刚才被刘小天和孙振盯着的那几秒钟,他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,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。
不行了……真的不行了……
他靠在墙上,眼神绝望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。这个学校,他一天也待不下去了。林秋那帮人现在如日中天,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垃圾,随时都可能踩上来。以前跟着他的赵强,现在也躲他躲得远远的,老师同学都瞧不起他,父亲对他除了打骂就是失望。
转学……对,转学!离开这里,去一个没有林秋,没有张浩,没有这些噩梦的地方!
这个念头一出现,就像野草一样疯长。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眼神里燃起一丝病态的希望。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,想给父亲发信息,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又犹豫了。以他现在的成绩和处分,再加上家里的经济情况,想转去一个好点的高中谈何容易?父亲会同意吗?会相信他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吗?还是会觉得他废物,又是一顿毒打?
绝望重新淹没了他,他靠着墙,慢慢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,抱着头,把脸埋进膝盖。走廊里学生来来往往,脚步声,谈笑声,仿佛都离他很远。他像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、充满恐惧的罩子里。
他想起医院里还躺着的赵刚和吴涛,想起林秋平静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神,想起自己曾经嚣张跋扈、如今却人人喊打的日子……
巨大的恐惧和后悔,像冰冷的海水,将他彻底吞噬。
而与此同时,在城市的另一端,医院里。
赵刚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,但依旧虚弱,大部分时间在昏睡。吴涛情况稳定了些,能坐起来简单吃点流食。
李哲下午放学后,又来了一趟,带了点清淡的粥。他坐在吴涛床边,一边看着他慢慢喝粥,一边低声说着学校里的近况。
“……王大壮那样子,算是废了。”李哲语气平淡,“自己把自己吓破了胆。林秋说,不用管他,跳梁小丑而已。”
吴涛点点头,喝下一口粥,声音还有些哑:“刚哥……怎么样了?”
“醒了,但精神很差。了,肩膀疼得厉害,也不太说话。”李哲叹了口气,“医生说,康复是个漫长的过程,而且……以后右手,可能真的……”他没说下去。
吴涛沉默了一会儿,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低声道:“哲哥,医药费……是不是很贵?”
李哲推了推眼镜,没有隐瞒:“嗯,学校不管,都得我们自己扛。张浩、王锐他们家里凑了一些,林秋也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他也在想办法。总之,你们安心养伤,钱的事,我们一起解决。”
吴涛眼圈有点红,用力点了点头。
窗外的天色,彻底暗了下来,城市华灯初上。医院的灯光苍白冰冷,照着两张年轻却过早承受了伤痛和重压的脸。
恐惧在阴暗的角落滋生,而责任与担当,也在伤痛中悄然生长。有的人被自己的阴影吞噬,有的人却在血与火的洗礼后,脊梁挺得更直。
华南高中的夜晚,一如既往地降临。但对于某些人来说,这个夜晚,格外漫长,也格外寒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