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好了。”孙振点头。
“我不怕累。”周明也道。
“行。”林秋没再多说,“下周一早上七点,西门集合,具体安排听哲哥的。”
孙振和周明都松了口气,用力点头。
成绩的风波很快过去,有人欢喜有人愁,但无论如何,高一学年就此画上句号。暑假,带着它特有的、混合着解放和未知的气息,正式降临。
短暂的放松只持续了周末两天,张浩和周晓芸出去约会了一次,回来红光满面,王锐和刘小天去网吧泡了一天,陈硕在家补觉,林秋则回了趟家,把成绩单和一部分暑假要用的东西带回去,在家住了一晚。父母没多问学校的事,只是看着他的成绩单,沉默地点了点头,母亲多做了一桌子菜,父亲在饭后抽着烟,看着新闻,忽然说了句:“在外头,机灵点,别吃亏。”林秋“嗯”了一声,家里的气氛依旧沉默,却似乎有什么东西,在无声中缓缓流动。
周日晚上,一家饭店包间内。李哲拿着一个小本子,给围坐的几人最后确认:“物流仓库夜班分拣,孙振、周明、陈硕,你们三个,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,中间有休息,管一顿夜宵。建筑工地,我、林秋、张浩、王锐、刘小天,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,中午休息两小时,不管饭,自己带或者附近买,工钱日结,但要压三天,都清楚了?”
“清楚!”众人应道。
“工具和注意事项,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了,明天集合拍照发给你们。”李哲推了推眼镜,“最重要的一点,安全第一,尤其是在工地的,戴好安全帽,听工头指挥,别逞强,仓库的,注意货物摆放,别被砸到。”
“放心吧哲哥!老子命硬!”张浩满不在乎。
“就是命硬才更得小心。”李哲看了他一眼。
夜幕降临,明天开始,等待他们的将不再是课本和试卷,而是沉重的包裹、滚烫的钢筋水泥、无休止的体力消耗,以及日复一日只为挣取那点医药费的现实。压力并没有因为考试结束而消失,只是换了一种更具体、更粗粝的形式。
林秋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。窗外,城市的灯火彻夜不眠,他想起医院里赵刚麻木的眼神和吴涛虚弱的笑容,想起那串沉重的数字,想起父亲沉默的侧脸和白逸尘那辆消失在霓虹深处的奥迪。
前路未卜,但脚步不能停。
周一清晨,天刚蒙蒙亮,暑气尚未完全升腾。学校西门冷冷清清,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扫地,七点差五分,几道身影陆续从晨曦中走来。
林秋背着个旧书包,里面是水和毛巾。张浩打着哈欠,眼角还带着眼屎,王锐和刘小天精神还算足,李哲已经等在那里。孙振和周明也准时到了,孙振换了一身结实的旧运动服,周明吊着胳膊,但眼神坚定,陈硕最后一个跑来,胖脸上带着没睡醒的懵懂和紧张。
七点整,人齐。没有豪言壮语,甚至没有过多交流,清晨的风带着凉意,拂过少年们尚且稚嫩、却已初显棱角的脸庞。
“走了。”林秋看了一眼众人,转身,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。
张浩、李哲、王锐、刘小天、孙振、周明、陈硕,一个接一个,沉默地跟上。
晨曦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向身后那所刚刚告别、却又承载了他们太多汗水、泪水和热血的校园。这个夏天,没有懒觉,没有游戏,没有无忧无虑的旅行。有的,是钢筋水泥的滚烫,是仓库夜班的冰冷,是掌心即将磨出的血泡,是肩头沉重的麻袋,是兄弟并肩流下的咸涩汗水,以及那份压在心头、却支撑着他们前行不止的责任。
公交车碾过空旷的街道,载着他们,驶向城市的另一个角落,驶向这个注定难忘的、用汗水书写序章的夏天。
而与此同时,在城市另一端某家高级酒店的早餐厅里,白逸尘正衣着光鲜,与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共进早餐,谈笑风生。窗外,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景观,他的暑假,将是另一番光景。
几条青春的轨迹,在这个盛夏的清晨,彻底分开,奔往截然不同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