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被汗水浸透、筋骨酸痛的白天,下午五点半,下工的哨声像救赎的号角,刺破工地的喧嚣。林秋、张浩、王锐、刘小天、李哲五人如同泥塑木雕般停下动作,缓缓直起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腰背。安全帽下,是五张布满尘土、汗渍和被烈日灼烤得黝黑发红的脸,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。
默默收拾工具,到水龙头下胡乱冲洗脸上手上的泥灰,水流混着泥浆,在脚下汇成浑浊的小溪。张浩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,水珠溅到旁边王锐身上,引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咒骂,刘小天活动着僵硬的脖子,发出咔吧的轻响。李哲摘下眼镜,用衣角小心擦拭着镜片上的灰尘和水渍,林秋拧紧水龙头,沉默地看着西边天空那轮依旧炽烈、但已开始泛红的落日。
五人拖着沉重的步伐,朝着工地大门走去。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沾满灰土的工作服紧贴在汗湿的背上,勾勒出少年人初显棱角却已不堪重负的轮廓。工地上其他工人也陆续收工,喧嚣渐息,只剩下机器冷却的余响和晚风卷起尘土的呜咽。
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大门时,一个纤细的身影,逆着收工的人流,静静地站在大门外的路沿上,与周遭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是唐雪。
她穿着一身清爽的白色短袖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背带裙,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丸子头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。肩上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帆布画板包,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、印着某连锁超市logo的塑料袋。傍晚柔和的光线洒在她身上,像是自带一层柔光滤镜,干净,明亮,甚至带着点不真实感。
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,目光准确地在五个灰头土脸的少年中捕捉到了林秋,随即又扫过其他几人,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、自然的微笑,然后朝着他们走了过来。
张浩第一个看见她,眼睛瞬间瞪大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,连疲惫都暂时忘了,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王锐,压低声音:“我操……我没眼花吧?唐雪?”
王锐和刘小天也愣住了,下意识地停下脚步。李哲推了推刚戴上的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讶异,但很快恢复平静,若有所思。
林秋的脚步也微微一顿,他看着走过来的唐雪,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无法捕捉的波澜。
“林秋,张浩,王锐,刘小天,李哲。”唐雪走到近前,很自然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,声音清脆,带着她一贯的利落,“下班了?”
“啊……嗯,下班了。”张浩最先反应过来,挠了挠满是灰土的头发,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尊容,有点尴尬地放下手,“唐雪?你怎么……跑这儿来了?”
“写生路过。”唐雪语气轻松,晃了晃肩上的画板包,目光在五人狼狈的样子上扫过,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,但很快舒展开,“看这边建筑结构挺有意思的,过来取取景,没想到碰到你们。”她的解释天衣无缝,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巧合。
“写生?”刘小天看了看周围尘土飞扬、毫无美感的工地环境,又看看唐雪干净清爽的打扮,表情有点古怪。
“嗯,有时候废墟和工地,也有种特别的力量感。”唐雪笑了笑,随即提起手里的塑料袋,“顺便买了点冰镇饮料,天太热了,给。”她很大方地从袋子里拿出几瓶带着冰凉水珠的矿泉水,还有几罐冰红茶,一一递给他们。
张浩毫不客气地接过一罐冰红茶,拉开拉环咕咚灌了一大口,冰凉甜腻的液体滑过火烧般的喉咙,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:“我靠!救命的玩意!谢了唐雪!”
王锐、刘小天、李哲也道谢接过。林秋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瓶矿泉水,沉默了一下,伸手接过,指尖碰到瓶身,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。
“你们……”唐雪的目光落在林秋握着水瓶的手上,那上面新旧交叠的伤痕、水泡破后的血痂、以及厚厚的茧子,在夕阳下格外清晰,她又看了看其他人同样惨不忍睹的手掌和晒伤脱皮的皮肤,抿了抿唇。
她从自己随身的小挎包里,拿出一个扁平的、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小圆盒,递向林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