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明远把芯片碎片放在桌上,手指还在抖。血顺着脖子往下流,已经浸透了衣领。他咬着毛巾的一角,额头全是汗,呼吸像拉风箱一样响。
他不能停。还没完。
伤口还开着,里面那块东西没完全取出来。他知道,母亲留下的不是一句提醒,是道命令——要自己动手,才能断根。
他重新拿起钢笔杆,用酒精棉擦了擦尖端。手一偏,笔杆在灯光下闪了一下,像是某种信号。他把手机架在镜子前,按下录像键。
“如果我死了。”他说,“这段视频发给陈默,标题叫‘拔刺’。”
话音刚落,空气突然波动起来。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从角落浮现,穿着紧身律师袍,肩上停着一只乌鸦形状的装置。是叶昭昭的全息影像。
“你疯了?”她的声音很急,“这不是普通芯片,它绑定了你三十年的情感记忆!拔掉它,你会忘记女儿叫你爸爸时的样子,会忘了江雪生孩子那天握过你的手!”
周明远没回头。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后颈,伤口红肿,边缘泛白。
“那些不是我的记忆。”他说,“是他们塞进来的。”
叶昭昭的影像晃了一下,像是信号不稳。“你知道代价吗?系统离线只是开始,真正切断的是你对‘人’的感觉。以后哭笑都可能是假的,连痛都不一定真实。”
“那就让我试试。”他抬起手,把笔杆贴上去,“真和假,我自己说了算。”
话刚说完,地下室的铁门被人推开。
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,手里提着黑色医疗箱。口罩遮住下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他进门后直接关灯,打开便携照明灯,光是冷白色的。
“我是yx-7。”他说,“叶昭昭备案的紧急外科医师。”
周明远猛地转身,右手摸向内袋的钢笔。
“谁让你来的?”
男人没动。他从胸口掏出一张照片,递过去。
照片很旧,边角发黄。一个年轻女人站在解剖台旁,手里拿着镊子,旁边站着这个医生模样的人。女人的左眼颜色比右眼浅一点。
是母亲。
周明远的手慢慢松开。
“你是……当年法医室的助手?”
“你妈救过我。”男人摘下口罩,脸上有一道从耳根划到下巴的疤,“她说早晚有人会回来找这颗钉子。我等了二十年。”
他打开医疗箱,取出激光刀、止血凝胶和微型夹钳。动作熟练,一句话不多说。
周明远坐回椅子。医生让他低头,用碘伏清理创口。凉意刚渗进去,叶昭昭的影像又闪了出来。
“警告!检测到外部介入手术,情感剥离程序即将强制启动!”
周明远抬头看了她一眼。“你还在这儿干什么?任务完成了就走。”
“我不是来救你的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一度,“我是来告诉你——你拔出来的不只是芯片,是你活着的证明。没了它,系统不会再结算,但你也可能……再也感觉不到爱。”
“我不需要系统告诉我什么叫活着。”他闭上眼,“我妈教过我。”
医生按下激光刀开关,蓝光一闪。
刀刃切入皮肤的瞬间,周明远整个人绷直了。
脑子里炸开一幅画面:五岁那年,他在火炉边摔倒,母亲拎着他后颈的衣服把他拽起来,往火焰边上按。烫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。
另一个画面跳出来:江雪躺在产床上,护士抱着婴儿递给她。她看着孩子,嘴角翘了一下,但眼神空的,像机器开机。
再一帧:母亲站在楼顶边缘,风吹起她的衣服。她回头看了一眼,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