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道幽深,倾斜向下,蜿蜒于蚀界母舰冰冷的金属腑脏之间。月华光束自守月珠中流出,如银灯引路,驱散前方数丈的浓雾与黑暗,亦将通道壁上那些简洁流畅的银色纹路映照得清晰可见。纹路并非蚀刻,更像是某种能量短暂灼烧留下的痕迹,笔触凌厉,透着仓促与决绝,正是当年银狼先祖强行突进时所留。
月妖脚步轻捷,如影随形。通道内死寂更甚,连雾海那无处不在的呜咽风声也彻底隔绝,唯余自身压抑的呼吸与心跳。空气污浊,残留的蚀力如附骨之疽,即使有守月珠光华庇护,仍能感到丝丝阴寒试图渗透。她不敢大意,“沉静月华”道韵流转不息,与守月珠之力交融,在体表形成一道莹润坚韧的银白光晕。
通道并非坦途,时有坍塌梗阻之处,或被后来坠落的舰体结构封堵。所幸银色纹路指引明确,月妖或寻隙穿过,或谨慎地以妖元推开相对松动的障碍,始终沿着纹路延伸的方向前进。沿途可见更多战斗痕迹,焦黑的灼痕、深深的爪印、碎裂的兵刃碎片,以及零星散落的、属于双方战士的遗骨,皆诉说着当年在此发生的惨烈巷战。
行出约莫数里,前方通道尽头豁然开朗,竟是一处相对完整的圆形舱室。舱室不大,中央有一座半毁的、布满尘埃的控制台般的结构,四周墙壁镶嵌着早已黯淡无光、布满裂痕的晶石板。而最引人注目的,是正对通道入口的那面金属舱壁上,以某种暗红色的、历经万古仍未彻底褪色的“颜料”,潦草却力透壁背地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银狼妖文!
这些文字并非功法秘篆,而是一篇仓促的、血迹斑斑的“战地遗刻”!刻痕深浅不一,有些地方甚至被后来的刮擦或污迹部分掩盖,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悲壮、不甘、决绝与一丝深藏的希望之意,却瞬间攫住了月妖的心神。
守月珠光华映照下,月妖银眸急扫,迅速辨识着那些古妖文:
“……蚀潮汹汹,舰坠‘归藏’……皇与众将断后,吾等奉命携‘星火’突围……然通道崩毁,退路已绝……此舰乃蚀尊‘噬渊’座下‘葬星’先锋母舰,其核心‘蚀渊炉’蕴含一丝‘寂灭本源’特性,坠击之下,恐与‘归藏’死寂交融,酿成更大祸患……吾,银狼卫第七旗领,啸月,决意率残部深入舰腹,寻机破坏‘蚀渊炉’核心,或可延缓其与‘归藏’融合之势,为皇与众将争取时机,亦为后来者……留一线变数……”
“……舰内蚀卫众多,残留禁制凶险……吾等血战至此,十不存一……然‘星火’不容有失,乃吾族延续之机……特将‘星火’传承及部分有关‘蚀’、‘归藏’之秘,封于吾之佩玉‘守月’之中,借同源血脉之力,或可启之……若后世皇血子弟得见此文,当知:蚀祸未绝,归藏之秘关乎诸天,星火之存重于性命!务必……”
遗刻至此,后面大段文字被一道极其深刻的、仿佛利爪横扫过的痕迹粗暴抹去,无法辨认。唯在最后角落,以几乎微不可察的力道,补刻了最后几行小字,字迹虚浮,似已力竭:
“……‘蚀渊炉’深处,似有非蚀力构筑之‘虚空夹层’,波动奇异,或为‘葬星’舰穿梭诸天所倚仗……然凶吉难料……吾力已尽,唯余此身,化作封禁最后一道‘锁’……后来者……珍重……”
刻文终结,那暗红的“颜料”在最后几字处尤显深褐,仿佛凝固的鲜血。
月妖久久凝视着舱壁,心潮翻涌,难以自已。啸月!银狼卫第七旗领!这便是那位留下守月珠的先祖名号!遗刻揭露了部分上古之秘:这艘“葬星”舰属于蚀尊麾下,其核心“蚀渊炉”竟蕴含一丝“寂灭本源”特性,坠落归藏墟,恐有加速或异化此地寂灭的隐患!先祖啸月率残部深入,意图破坏核心,延缓灾变,更将关乎银狼皇族延续的“星火”传承封入守月珠!
而最后提及的,“蚀渊炉”深处可能存在非蚀力构筑的“虚空夹层”,很可能是这艘母舰进行跨界航行的关键,或许也是一条潜在的出路!先祖啸月更以自身化为最后一道封禁,镇锁某处……
悲壮、牺牲、传承、希望,与无尽的凶险交织。月妖仿佛能看见,万古之前,那位名为啸月的先祖,浑身浴血,于此绝地,刻下最后嘱托,而后毅然赴死的身影。
她对着舱壁,亦是对着那位未曾谋面的先祖,深深一揖,久久未起。怀中守月珠微微发热,传递出一丝孺慕、哀伤与释然的复杂波动。
礼毕,月妖目光再次扫过舱室。控制台彻底损毁,晶石板也无异样。她的注意力,最终落在先祖遗刻最后提及的、其自身化为“封禁之锁”的方向——按照遗刻描述与银色纹路指引,那应该是通往“蚀渊炉”更深处的路径。
她来到舱室另一侧,那里原本应有一扇门户,如今已被大量扭曲的金属与晶石残骸彻底封死,残骸之上,覆盖着一层极其黯淡、却依旧散发着坚韧不屈气息的银白色封印光膜。光膜薄如蝉翼,看似脆弱,却与周遭蚀力污染格格不入,万古不灭。这必定是先祖啸月以最后生命与神魂所化的封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