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脉的搏动。
那是成百上千只灰舌奴在地下穿行的动静,它们像是一股黑色的暗流,正顺着那股发霉的纸浆味,涌向病院最深处的那个房间。
我跟着这股暗流,推开了焚谣翁那间尘封已久的档案室大门。
门轴转动的声音像是一声干呕。
屋里没有灯,只有墙角那一盏快要烧干的煤油灯,把人影拉得像鬼魅一样扭曲。
剜忆屠·去痛就把自己绑在那把生锈的铁刑椅上。
这大概是这位“金牌刀手”这辈子捆得最难看的一次。
麻绳勒进肉里,像是要把他那身肥油都给榨出来。
他面前那张满是刀痕的桌子上,整整齐齐码着三支空了的玻璃针筒,还有一本边角卷起的牛皮纸手账。
看见我进来,他那张满是冷汗的脸抽搐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砂纸打磨似的声音:“‘旁血’的解法在第七页……配比我都写清楚了。我试过给自己打,没用,毒早就顺着脊椎渗进骨髓了,现在连那是血还是墨水都分不清。”
我没看那本手账,也没碰那些针筒,只是拉过一把缺了腿的凳子,在他对面坐下。
“我就问一句,”我盯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“当年灭门,连那只刚满月的猫都没放过,为什么独独留了我妈一条命?”
剜忆屠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散了。
他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,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,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。
“不是我不想杀,是不敢。”
他低着头,视线死死盯着自己左手那根断了一截的小指,“那天晚上,她扑上来咬断我手指的时候,没喊疼,也没求饶。她眼睛里没有恨,甚至没有我……只有怕。”
“她怕如果她死了,就没人记得那两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了。”剜忆屠的声音开始发抖,“我是个杀猪的,我见过无数种临死的眼神,恐惧的、恶毒的、绝望的。但那种……明明吓得尿了裤子,却又想把所有细节都吞进肚子里的眼神,我这辈子第一次见。”
“我当时就知道,这女人要是死在我刀下,那双眼睛会跟着我一辈子,不管我是醒着还是睡着。”
“后来我听说她在病院外头流浪,捡垃圾吃,我就扮成个蹩脚村医跟了三年。”他抬起头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“陈丰,我给你妈打针,真不是为了害她,我是想让她忘了。她忘了,我也能稍微……稍微睡个安稳觉。”
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灯花爆裂的噼啪声。
我伸手拿起桌上那本记满了罪恶配方的手账。
那是无数个家庭破碎的源头,每一页纸都吸饱了绝望。
“你想让我用这个救人?”我掂了掂本子,轻得像片羽毛,又重得像块碑。
没等他回答,我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。
“开饭。”
黑暗的角落里瞬间亮起了无数双绿豆大的眼睛。
灰舌奴们早就等不及了,它们像是一层灰色的地毯,瞬间涌上了桌面。
“别!那是唯一的解药!”剜忆屠惊恐地想要挣扎,椅子被带得咣咣作响。
一只温热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,把他死死钉在原地。
“这世上最好的解药不是化学公式,是遗忘。”我看着那些老鼠疯狂地啃噬着牛皮纸,“这本子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孽债。这种脏东西,不该留给人看,该让大地去审判。”
咔嚓,咔嚓。
纸张被嚼碎的声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回荡,像是时间在咀嚼一段腐烂的历史。
当最后一页纸屑被一只体型硕大的灰鼠吞下肚时,它的眼珠子突然泛起了一层诡异的幽蓝微光。
那是毒素被灵性中和、消化后的征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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