罪证没了,解药也没了,只剩下一肚子的因果。
我抽出腰间的匕首,刀光一闪。
剜忆屠吓得闭上了眼,脖子缩得像只鹌鹑。
但这刀没见血,只是挑断了他身上的麻绳。
“滚吧。”我收刀入鞘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赶一只苍蝇。
剜忆屠愣住了,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松开的手腕,又看看我:“你不杀我?”
“死太容易了,两眼一闭,万事皆休。”我站起身,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,“活着赎罪才是苦差事。”
“青山市往南三十里,有个地方叫哑医谷。那里住着的一群人,以前手都不干净。他们现在不治病,也不用药,只干一件事——种树。”
我走到门口,背对着他,“你去那儿种十年树。种活一棵,算是还我那只猫的命;种活一片,再去想你那根小手指的事。记住了,树不死,你不准死。”
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。
那个曾经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“剜忆屠”,此刻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跪在地上。
咚。咚。咚。
额头砸在青砖上的声音沉闷而结实,每一下都带着回音。
没有求饶,没有废话,只有这三声实打实的响头。
等我走出档案室来到院子里的那口古井边时,身后传来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,那是他离去的背影,佝偻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。
古井里的水很深,倒映着头顶那一方窄窄的天光。
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刚才顺出来的空针筒。
玻璃管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,里面空空荡荡,什么也没装。
就像这七年的恨意,到了最后,其实也就剩个空壳。
手一松。
扑通。
针筒砸碎了井水里的天光,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。
涟漪一圈圈荡开,把我的倒影揉碎了,又重新拼凑在一起。
水面刚平,一阵清越的叶哨声忽然从听语园的方向飘了过来。
调子有点走样,断断续续的,像是初学者在试探。
那是《小星星》。
当年妹妹小雨换牙漏风,吹口哨总是漏气,我就教她拿树叶吹这个调子,说是能把牙给吹出来。
是阿竹。这丫头,记性倒是好。
我闭上眼,靠在井栏上听了一会儿。
风里似乎有点不对劲。
那哨音刚落,本来在枝头叽叽喳喳争食的麻雀突然全闭了嘴。
不是那种受了惊吓的安静,是一种……等待大人物登场般的肃穆。
就连院墙上那几根常年招摇的爬山虎藤蔓,这会儿也像是被人抽了筋,软趴趴地垂了下来,叶尖全都指着同一个方向——那是安宁病院的停尸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