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商业酒会，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许妍的世界里漾开了一圈混杂着兴奋与忐忑的涟漪。她按照乔琳的建议，选择了得体而不失青春气息的连衣裙，努力让自己在那些衣着光鲜、谈吐不凡的人群中显得不那么突兀。她给乔琳发了几张现场的照片，灯光璀璨，衣香鬓影，沈皓明穿梭其中，游刃有余，偶尔向她投来一个带着距离感的、程式化的微笑。
「姐，这里好高级，大家都好厉害的样子……皓明他，很忙。」许妍的信息，最初的兴奋过后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
乔琳看着照片里妹妹强自镇定的笑容，以及背景中那些隐约带着审视或客套疏离的目光，心头没有丝毫放松。她知道，那种“高级”和“厉害”背后，是坚硬的阶层壁垒。许妍感受到的“格格不入”，并非错觉。
她回复了一条看似平静的信息，提醒许妍注意观察，保护好自己。放下手机，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隔着电话线，她无法感知现场真实的氛围，无法捕捉那些微妙的眼神和语气。她能做的，只有等待，以及继续织密她的信息网。
几天后，那位咨询中间人传来了更深入，也更为冰冷的信息。这一次，不再是模糊的“传言”，而是指向了更具体的事件和人物。
「乔博士，进一步了解到，沈皓明回国后的感情经历，结束得通常很‘干净利落’。其中一位女方家庭背景普通，是艺术院校的学生，恋爱期间沈皓明带她出入各种场合，但后来据说是沈家那边不太满意，认为女方‘对皓明的事业没有助力’，最终分手。分手后，那位女生似乎情绪低落了很久。」
「另外，他之前确实有一位交往时间稍长的女友，姓方，家庭背景与沈家算是门当户对。但两人最终也因为一些不明原因分开。有说法是沈皓明在感情上……追求一种现实意义上的‘效率’和‘匹配度’。」
“家庭背景普通”、“对事业没有助力”、“沈家不满意”、“效率与匹配度”……这些词汇，像一把把冰冷的钥匙，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乔琳记忆深处那本尘封的、属于前世的“书”——那本她曾偶然看过，却因自身处境艰难而无暇深思的《大乔小乔》。
张悦然笔下那个更为现实、也更为残酷的故事轮廓，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不是戏剧化的冲突，而是那种细密、无声的碾轧。许妍（或许是书中的“小乔”）在沈皓明带来的浮华世界中，始终像个局外人，努力融入却徒劳无功。而最致命的一击，并非来自激烈的争吵，而是沈皓明某次轻描淡写地告知她在“方蕾”那里过夜后，随之而来的一条宣告关系结束的、不带丝毫温度的简讯。
那种冷静的、近乎残忍的告知方式，将情感关系物化、流程化的姿态，比任何激烈的背叛都更令人心寒。它剥去了感情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面纱，露出了底层冰冷的利益计算和阶层现实的鸿沟。
乔琳猛地闭上眼，胃里一阵翻搅。前世，许妍在她面前崩溃痛哭，反复质问“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冷静”、“我到底算什么”的画面，与书中描写、与此刻打听到的信息，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！
就在这时，许妍的电话打了过来。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，妹妹的声音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困惑。
“姐……”许妍的声音有些低，“我回来了。”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乔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。
“就……那样吧。”许妍顿了顿，“场地很高级，来的人都穿得很正式，说的都是投资、项目什么的……我听不太懂。”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，“皓明他……很忙，一直在和人应酬，介绍我的时候，就说‘这是我女朋友许妍’……然后就把我放在一边，让我自己吃点东西。他那些朋友，有的还挺客气，但有的……看人的眼神，好像在心里给你打分一样。”
乔琳的心微微收紧。这正是她所担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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