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则,若因此便废‘文试’,改行荐举,则门阀复起,寒士无阶;若专以策论定去留,又恐‘对策’一途,易为温卷、行卷所操纵,权门请托更甚。相较之下,‘三场并试’仍是眼前最平允之尺。哥哥所忧,不在‘诗赋’,而在‘独重诗赋’;所求,不在废法,而在‘三场并重’。既知病结,何不自励?把策论写得剀切时病,使考官不得不拍案;把经义讲得通透,使同列无从置喙。士子若能以千里之实学,运寸翰之华章,则‘寸翰’反成骥足之翼,何患不能九衢驰道?”
长枫听到“考官不得不拍案”一句,胸口如被火燎,多日郁积的忧闷与眼前妹妹从容的气度交织,瞬间化为一股昂扬纯粹的斗志。他蓦地起身,卷袖朗声,那点因科场临近而产生的彷徨仿佛被一扫而空:
“是了!我若因旁人重诗赋而亦专攻诗赋,才是随波逐流;我偏要在策论里写尽河渠、边防、漕运、钱法,让主司知我非寻章摘句之士!寸翰在我手,千里在我心,两物原不必相负!”
看着兄长眼中重燃的锐意与坚定,墨兰唇边泛起浅淡而真实的微笑。她能感觉到,兄长此次并非一时意气,而是真正窥见了门径,找到了方向。这比任何虚浮的安慰都更令她欣慰。
送走思路豁然开朗、心怀激荡的长枫,夜已深沉。墨兰却未立刻歇下,明日虽只是闺阁考较,她亦需让心神沉静下来。她独立窗前,望着庭院中沐浴在清澈月华下的草木,白日里兄长的困惑、祖母的偏爱、明日考核的临近,此刻皆如云烟过眼。科举取士之辩,于她,亦是修行。她无法如男子般踏入考场,但她可以凭借这份日益增长的明辨之智与对世情的洞察,引导兄长,影响身边人。青莲本源静默流转,滋养着她的智慧、定力与这具日益优化的身躯。她的道,不在科场,亦不止于明日的考较,而在每一次慎思明辨之中,在这润物无声的引导与自身坚韧不拔的生长之中。方寸之间,心驰千里,道亦在其中,徐徐铺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