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一早,明兰便递了帖子,亲自前往威北侯府拜访张桂芬。
沈从兴显然不在府中,接待明兰的是面色依旧不佳的张桂芬。挥退了下人,只在花厅留下心腹丫鬟,张桂芬强撑的镇定便垮了下来,眉眼间尽是疲惫与愤懑。
“昨日让顾夫人见笑了。”她语气硬邦邦的,带着几分自嘲。
“大娘子说的哪里话,”明兰轻叹一声,语气真诚,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昨日之事,任谁处在大娘子的位置,心中都难平。”
张桂芬眼圈微红,咬牙道:“我张家世代忠良,我自问行得正坐得端,从未想过有朝一日,要与一个……一个‘诰命同品’的妾室争长短,论尊卑!这算什么道理!” 她心中积压的委屈与愤怒,在明兰这个不算熟稔却屡次释放善意的“外人”面前,终于忍不住流露几分。
明兰静静听着,并未轻易插言评判皇后之举,只是等她情绪稍平,才缓声道:“大娘子,世事岂能尽如人意?既已身处其中,恼怒伤身,于事无补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清明地看着张桂芬,“皇后娘娘赐婚,看重的是英国公府的忠义与大娘子您的品性。这份根基,是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的。至于其他……来日方长。”
她话语含蓄,却点明了关键——张桂芬的立身之本,是她的家世和皇后认可的“正室”地位。只要牢牢占住大义名分,不急不躁,便已立于不败之地。那邹氏再得脸,终究是妾,倚仗的不过是皇后对邹家的“恩赏”,这份恩赏能持续多久,分量多重,犹未可知。
张桂芬是聪明人,闻言神色微动,若有所思。她看向明兰,只见对方目光澄澈,态度不卑不亢,既无怜悯,也无挑唆,只有一种洞悉世情的平静。
“顾夫人之言,令人茅塞顿开。”张桂芬深吸一口气,挺直了脊背,“昨日是我失态了。往后的路……确实还长。”
明兰见她听进去了,便不再多言,又闲话了几句家常,叮嘱她保重身子,便起身告辞。
离开威北侯府,坐在回程的马车上,明兰微微蹙眉。张桂芬性子刚直,小邹氏仗势骄纵,沈从兴夹在中间,皇后又明显偏袒邹家……这沈家后院的火,只怕不是轻易能扑灭的。今日她出面劝和、探访,既是出于同辈女眷的情分,也未尝没有替顾廷烨观望沈从兴这边风向的意味。
只是这潭水,比她想象的还要浑。山雨欲来,风已满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