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来了?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他的声音因久未饮水而有些沙哑。
明兰强忍的泪水在看到他这般境况时终于决堤,她扑到栅栏前,隔着冰冷的木头,泣不成声:“二郎……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……”
顾廷烨想起身靠近,却被枷锁所困,只能艰难地挪动了一下,压低声音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:“明兰,听我说。此番风波,恐难轻易平息。我树敌太多,如今墙倒众人推……若……若真有万一,我顾廷烨此生无愧天地,唯独亏欠你与孩儿甚多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说出那句锥心刺骨的话:“你还年轻,孩儿也尚在襁褓。倘若……倘若我真有不测,这侯府若待不下去,你……你便……寻个稳妥可靠之人,改嫁了吧。只求他,能善待我们的孩儿……”
“不——!”明兰猛地抬头,泪眼婆娑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与愤怒,“顾廷烨!你说的是什么浑话!我盛明兰既嫁了你,生是你顾家的人,死是你顾家的鬼!你我夫妻一体,荣辱与共!你若出事,我绝不独活!更遑论改嫁?你休想!”
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字字铿锵,如同宣誓。她紧紧抓住栅栏,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,“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!一定!”
然而,现实是如此的冰冷与无力。探视时间一到,她便被狱卒毫不留情地请离。回到那被无形禁锢的澄园,明兰强撑的精神瞬间垮塌。
她开始四处奔走求助。求到盛家,父亲盛纮唉声叹气,直言此事涉及逆案,天子震怒,他一个五品文官无能为力;求到长柏兄长处,长柏虽心急如焚,却因身在两淮任上,鞭长莫及,只能修书回京,但石沉大海;求到交好的沈家、张家,英国公夫人和张桂芬虽同情,却也暗示此次风波背后水太深,牵连甚广,他们亦被多方目光紧盯,不便贸然插手;甚至连已分府别居的墨兰那里,她也遣人送了信,得到的回复亦是韩府清流,不宜卷入此事……
往日那些巴结奉承的所谓“好友”,此刻避之唯恐不及。一次次碰壁,一次次失望,如同冰冷的雨水,浇熄了她心中残存的希望之火。
漫漫长夜,澄园内灯火黯淡。明兰抱着幼子,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泪水无声滑落。她食不知味,夜不能寐,迅速地消瘦下去,原本因生产而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,一双明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只剩下无尽的忧虑与绝望。她常常对着窗外的月色发呆,一坐就是一夜,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顾廷烨在牢中那句“改嫁了吧”,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。
“怎么办……我该怎么办……”她搂紧怀中的孩子,那是顾廷烨留给她唯一的念想,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后勇气。以泪洗面,成了她这段时日最真实的写照。曾经的顾侯夫人,何等风光无限,如今却仿佛被困在孤岛,四面楚歌,看不到一丝光亮。
她不知道,这看似绝境的牢狱之灾,实则是一场帝王精心布下的棋局。她更不知道,在她于深渊中苦苦挣扎时,那牢狱之中的夫君,虽身陷囹圄,心却与她紧紧相连,并且,正冷静地等待着反击时刻的来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