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院产房内,经过一番彻底的收拾,血腥气已被清新的药草香和淡淡的果香取代。凌普躺在铺了崭新锦褥的炕上,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,精神却还好,眼中含着初为人母(再次)的柔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。新生的小阿哥被裹在明黄色绣祥云纹的襁褓里,放在她身侧,正睡得香甜,小脸儿红扑扑的,呼吸匀长。
胤禛踏进房门时,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静谧的画面。他挥手示意屋内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退至外间,只留柳嬷嬷在门口照应。
“王爷。”凌普见他进来,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。
“躺着,勿动。”胤禛上前,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,顺势在炕边坐下。他的目光先落在她脸上,仔细端详了片刻,“感觉如何?可还有哪里不适?”
“吴大夫说一切都好,只是有些乏力,养几日便无碍了。谢王爷关心。”凌普轻声答着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的孩子,又很快收回来,垂下了眼帘。
胤禛注意到了她那一瞥中深藏的、混合着喜悦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他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。嫡次子健康落地,本是天大的喜事,可白日里那道指婚年氏为侧福晋的圣旨,无疑给这喜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、关乎未来的阴影。凌普再沉稳大度,终究是个女人,是这王府的女主人,面对即将入府的高门侧室,心中不可能毫无波澜。
他没有立刻去看孩子,而是伸出手,握住了凌普放在锦被外、有些微凉的手。这个动作让凌普微微一颤,抬眼看他。
“凌普,”胤禛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罕见的、直抵人心的沉稳力道,“今日皇阿玛指婚年氏,是为前朝考量,是为西北局势。年氏入府,是侧福晋,是臣属,是助力,亦可能是变数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沉静的古井,清晰地映出凌普有些怔然的容颜。
“但你要记住,无论如何,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。”他的语气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,“你是皇阿玛钦赐的雍亲王嫡福晋,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。这府邸的中馈,是你一手打理得井井有条;弘昭,还有我们刚得的这个孩子,是我们的嫡子;府中上下,皆尊你为主母。这些年,你的辛劳,你的持重,你的周全,我都看在眼里。你不仅是我的福晋,更是我最信任、最能倚重之人。”
这番话,一字一句,清晰明确,没有任何暧昧或敷衍。它直接定义了凌普在雍亲王府中不可动摇的核心地位——不仅是法理上的嫡妻,更是胤禛实际上的内宅首席盟友与管理者。同时,也明确将即将入府的年氏定位为“臣属”、“助力”乃至需要防范的“变数”,其政治联姻的属性被摆在首位,与凌普作为“妻子”和“信任之人”的情感与职能纽带截然分开。
凌普听着,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被胤禛握住的手心直涌上心头,冲散了那层淡淡的阴霾,眼眶也微微发热。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责任重大,也努力做到最好,但亲耳听到王爷如此明确、如此郑重的肯定与托付,那份被认可、被需要的踏实感,是任何赏赐与体面都无法比拟的。这意味着,无论将来府中进入多少新人,拥有多少子嗣,她钮钴禄·凌普作为雍亲王嫡福晋的权责与地位,都将稳如磐石。王爷信任的,是她这个人,是她的能力与忠诚。
“王爷……”她声音有些哽咽,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胤禛的手,“妾身明白。妾身必当竭尽全力,替王爷守好这个家,照看好孩子们,不负王爷信任。”
“嗯。”胤禛点点头,这才松开手,转而看向她身侧的孩子。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,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转来转去,也不哭闹。胤禛俯身,小心翼翼地将他连襁褓一起抱起。新生儿特有的柔软与重量入手,混合着一股纯净的奶香和蓬勃的生命气息。他感受着怀中这小小身躯内远超寻常婴孩的凝实元气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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