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信
林小满在整理外婆老宅的樟木箱时,指尖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牛皮纸信封,藏在叠得整齐的蓝布衫底下。信封边缘已经泛黄发脆,用红绳缠了两圈,正面只写着“阿禾亲启”,字迹娟秀,带着点刻意的刚硬,不像外婆平日里软乎乎的笔迹。
阿禾是外婆的小名,林小满只在老照片的背面见过这个名字。她坐在落满灰尘的八仙桌旁,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,里面是几张泛黄的信笺,还有一张黑白照片。照片上是两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,一个眉眼弯弯是外婆,另一个抿着嘴笑,眼角有颗小小的痣,比外婆高出半个头,胳膊搭在外婆肩上,亲昵得很。
信是一九七七年写的,落款是“晚星”。
“阿禾,我走了,去北大荒了。昨天公社的通知下来,我跟我妈吵了一架,她把我的课本都烧了,说女孩子家读再多书也没用,不如去边疆挣工分。我偷偷把你送我的那支钢笔塞在了棉袄里,就是你攒了三个月糖票给我换的那支,笔帽上刻着的‘星’字,我磨了好久,怕被人看见。”
林小满的心揪了一下。她从小听外婆说,年轻时有个最好的朋友,后来突然断了联系,外婆说这话时总望着村口的老槐树,眼神空落落的。原来那个朋友,就是晚星。
“我走之前去了你家,你妈说你去镇上买布了。我在你家院外的槐树下站了半个钟头,想把这封信塞在你家窗台上,又怕被你妈发现。她一直不喜欢我,说我带坏你,不让你跟我一起考高中。阿禾,你还记得吗?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考大学,一起去北京,去看天安门的升旗。现在我走了,你要好好考,替我去看看北京的天。”
信纸上有几处洇开的水渍,像是眼泪打湿的。林小满继续往下读,晚星在信里写了北大荒的日子,说那里的雪有半人深,说她学会了割麦子,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,说夜里躺在土炕上,总想起和外婆在槐树下背书的日子,想起外婆偷偷给她塞红薯干,说那是世上最甜的东西。
“阿禾,我听说高考恢复了,你肯定报名了吧?你那么聪明,一定能考上的。我在这里也偷偷看书,把你给我的那本《新华字典》翻烂了,字都快磨没了。等我回去,咱们再一起比谁背的诗多,你可别被我超过了。”
可这封信,外婆显然没收到。林小满看向信封,邮票都没贴,想来是晚星最终没寄出去,或是寄丢了。
她抬头看向外婆,外婆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,眯着眼晒太阳,手里摩挲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皮盒子。林小满走过去,把信和照片递到外婆面前:“外婆,你看这个。”
外婆的目光落在照片上,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伸手去摸,指尖抖得厉害。她拿起照片,指着眼角有痣的少女:“这是晚星,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“我知道,”林小满把信递给她,“这是她写给你的信,一九七七年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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