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,砸在灯面上发出“嗒嗒”的响,灯芯却没灭。阿婆守在灯旁,雨靴浸在浑浊的水里,裤脚湿了大半,也浑然不觉。小虎妈叹了口气,把蓝布衫披在她肩上,转身走了。
半夜雨停时,小虎被一阵轻轻的划水声惊醒。他揉着眼睛趴在窗上往外看,月光洒在河面上,像铺了层碎银。渡口的灯还亮着,橘黄色的光在夜里格外暖,阿婆正扶着一个浑身湿透的老人上船。那老人背有点驼,手里攥着块褪色的蓝布帕,布角上绣着的小梅花,在灯光下隐约能看见。
小虎揉了揉眼睛,再仔细看时,船上的灯影里,两个身影挨得很近。阿婆手里攥着那盏铁皮灯,老人低着头,似乎在说什么。风里传来阿婆轻轻的笑,像春天里化冻的河水,软乎乎的。小虎忽然想起奶奶说的,三十年前,阿顺总撑着船,阿婆坐在船头,手里的灯照在他撑篙的手上,河面上满是灯的碎光。
第二天清晨,小虎早早地跑到渡口。竹凳还在老樟树下,船上的灯却灭了,蜡烛烧得只剩个小疙瘩。竹凳上放着颗橘子味的硬糖,正是他昨天给阿婆的那颗,糖纸被风卷着,轻轻贴在刻着“阿顺”的灯柱上。
梅河的水静静流着,阳光洒在水面上,晃得人眼睛发烫。小虎蹲在竹凳旁,忽然看见水面上飘着片蓝布,布角绣着的小梅花,在晨光里闪了闪,慢慢顺着河水漂向远方。
后来镇上的人说,那天清晨有人看见,河面上有艘小船,船上亮着盏铁皮灯,顺着水流漂向了上游,灯影里的两个身影,越走越远,最后融进了天边的朝霞里。
再后来,渡口的竹竿上,再也没挂过那盏铁皮灯。但每当黄昏,小虎路过老樟树时,总觉得风里还飘着蜡烛的暖香,像有人还在那里,守着一盏不会灭的灯,等着一个不会晚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