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口的船灯
陈阿婆的船灯,是梅河上唯一亮到深夜的光。那是盏铁皮焊的旧灯,灯柱上刻着歪歪扭扭的“阿顺”二字,边角被岁月磨得发钝,却总被擦得泛着银亮的光。每天黄昏,阿婆都会搬着竹凳坐在渡口的老樟树下,粗布帕子在灯面上反复摩挲,连刻痕里的灰都要捻干净。
三十年前的汛期,梅河涨得吓人。阿顺攥着阿婆连夜缝的蓝布帕——帕角绣着朵小梅花,是她攒了半个月灯油钱,跟镇上绣娘学的手艺——登船去救上游被困的村民。走时他拍着船灯笑:“等我回来,就用这灯照你织渔网。”可那天的浪太急,船翻在漩涡里,最后捞上来的,只有这盏没来得及点亮的灯。
“阿婆,今天还等啊?”放学路过的小虎总爱蹲在竹凳旁,看阿婆擦灯。他刚到镇上读小学,爸妈在外地打工,常被奶奶打发来给阿婆送碗热粥。
阿婆点点头,手指顺着“阿顺”的刻痕慢慢滑:“你顺叔怕黑,没灯找不着回家的路。”
小虎似懂非懂,从兜里掏出颗橘子味的硬糖,糖纸皱巴巴的,是他攒了三天的零食。阿婆接过来,放进贴胸的布兜里,像藏着颗小太阳。梅河的风裹着水汽吹过来,把阿婆的白发吹得飘起来,和岸边的芦苇缠在一起。
入秋后的一个傍晚,乌云压得很低,铅灰色的云团沉在河面上,眼看要下大雨。小虎妈急急忙忙跑过来,手里攥着件蓝布衫:“阿婆,快回家吧!这么大的雨,连船都停了,不会有人来的!”
阿婆却慢慢站起身,把船灯从竹凳上拎起来。铁皮灯身冰凉,她捂在手里暖了暖,又踮脚挂在渡口的竹竿上,从布兜里掏出蜡烛点亮。火苗在灯里晃了晃,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软了:“越是这样的天,越得亮着灯。万一你顺叔回来了,看不见灯,该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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