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尘僧那断断续续、饱含血泪与无尽悲怆的叙述,终于如同涓涓细流汇成汹涌的江河,彻底揭开了这段跨越了三十载光阴、交织着家国巨变、个人恩仇的完整画卷。
所有关于动机的谜团,在此刻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,变得清晰无比,却也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裴昭雪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近乎愚忠的虔诚、失去一切的巨大痛苦与复仇成功后空洞的疯狂光芒,沉声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:“所以,你隐姓埋名,潜伏于这护国寺中,甘为最低等的杂役,耗费二十余年光阴苦心钻研《天乐赞》秘术,不惜犯下这惊世骇俗的‘梵音索命’连环命案,其最根本的驱动力,就是为了向当年参与清剿黑巫部、间接导致永宁公主罹难的张蕴、李崇、周彦博、刘明远等人,进行一场迟到了三十年的血亲复仇?”
“是……正是如此!”
净尘僧嘶哑地、毫不回避地承认,那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,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官员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般的、冰冷的嘲弄,“他们……都……罪有应得……都……该死!公主殿下……那般尊贵善良的……性命……我黑巫部……三万条……活生生的……人命……都需要……用他们的血……来……偿还!这是……天理!是……报应!”
他的逻辑简单而残酷,沉浸在以牙还牙的原始正义观中。
裴昭明听到这里,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,他心中虽对公主与黑巫部的遭遇抱有同情,但身为朝廷命官,他更坚信律法的尊严,语气沉痛而复杂地辩驳道:
“即便他们当年在南疆确有不察之过、或确有罪责,也当由国法昭彰、朝廷律例来审判定罪、明正典刑!你动用此等诡谲莫测、骇人听闻的手段,滥杀朝廷命官,手段残忍,更搅得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惶惶,舆论鼎沸,这岂是正道?岂是公主殿下所愿?永宁公主殿下若在天有灵,会愿意看到你为了替她复仇,将自己也变成一个双手沾满鲜血、行事如同鬼蜮的刽子手吗?会愿意看到你如此扭曲、玷污她生前试图以音律教化众生、乃至救国的宏大遗志吗?”
他的话语,试图在情与法、个人恩怨与天下公义之间找到一条出路。
“国法?朝廷律例?”
净尘僧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风箱破漏般的怪异声响,充满了极致的讥讽与不信任,“他们的国法……就是……不分青红皂白的……屠刀!他们的律例……就是……掩盖真相的……谎言!公主殿下……她……就是太善良……太相信……这些冠冕堂皇的……东西……她才不懂……这吃人世道的……黑暗与龌龊!跟她讲道理……是没用的!唯有……以血还血……以牙还牙!唯有……让他们也尝尝……恐惧和绝望的……滋味!才能……告慰……亡灵!”
他的偏执与那深入骨髓的仇恨,已然彻底扭曲了他的心智,无可转圜,任何理性的劝诫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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