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浓郁如墨。
月光吝啬地从云隙间漏下几缕,斑驳地洒在林间空地边缘,非但未能驱散黑暗,反而衬得林影更深,如同蛰伏的巨兽。
猎屋前,死寂一片。
伍小满立于空地中央,身形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。他闭着双眼,呼吸悠长轻缓,几不可闻。全身的感知却已提升至极致。
风声带来了更多细节。
西北方向,约一里半。枯枝被刻意放缓但仍显笨拙的脚步踩断,三次。间隔不均,说明至少有三人,且行进间缺乏严密配合。更重的、带着湿粘泥土感的“噗嗤”声,混杂着压抑的低喘和口水吞咽的咕噜声——是兽类,体型不小,爪子锐利。两种声音并行,却保持着一段微妙距离,不似完全协同,更像是一种…被迫的同行。
“四个…不,五个人的心跳。气血驳杂,两个略强,应是头目。还有两只‘东西’,心跳急促狂躁,气血中带着混乱的腥气。” 伍小满在心中默默判断。感知无法像神识那般清晰“看见”,但通过声音、气味、甚至空气的细微流动,结合战斗本能,他能构建出大致的轮廓。
陷阱区就在前方半里。
林猴儿带人布置的,多是绊索、落木、陷坑,粗糙但有效,尤其在黑暗和敌人急于搜索的情况下。
来了。
“咔嚓!” “哎哟!” 一声明显的断裂声伴随短促惊呼,随即是重物滚落的闷响和压抑的痛骂。绊索和一个小型陷坑立功了。
“妈的!小心点!这鬼地方有陷阱!” 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吼,带着恼怒和警惕,“都打起精神!那伙泥腿子不可能有这手笔…定是那杀了老六他们的硬茬子干的!”
“头儿,有点邪门…这陷阱不像猎户常弄的,太规整…” 另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迟疑。
“少废话!完不成三当家的交代,回去都得喂狼!” 沙哑声音骂道,“腥瞳豺呢?让那俩畜生往前探!妈的,驱使符快失效了,这两头畜生越来越不听话…”
呜——!
低沉的、充满威胁性的兽吼响起,带着不耐烦。然后是爪子不耐烦地刨地和更响亮的喷鼻声。
“去!往前闻!找到活人!” 沙哑声音喝道,似乎挥动了什么。
短暂的静默,然后,两股带着浓郁腥臊味的气息猛然加速,朝着猎屋方向冲来!速度很快,几乎不受黑暗和简单陷阱影响!
果然,利用妖兽探路。
伍小满双眼睁开,眸中冷光一闪。他微微偏头,向着石虎和赵叔埋伏的左侧灌木丛方向,做了一个极隐蔽的、向下虚按的手势——稍安,放过妖兽,等人。
两只“腥瞳豺”很快穿过陷阱区,出现在空地边缘的月光斑驳处。
体型如牛犊,皮毛肮脏纠结,呈暗褐色,獠牙外翻,涎水不断滴落。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,在黑暗中泛着暗红微光,充满残暴与混乱,不断转动,似乎很痛苦,又极度饥渴。它们耸动鼻子,立刻就锁定了空地中央的伍小满,以及两侧灌木后隐藏的“食物”气息。
“嗷——!” 其中一只按捺不住,低吼一声,四爪蹬地,带起一蓬泥土,率先扑向伍小满!另一只稍慢半拍,但猩红眼珠一转,竟扑向右侧埋伏点,那里气息稍弱!
“动手!” 伍小满低喝一声,身形不退反进!
面对扑来的腥瞳豺,他没有闪避,而是腰胯一拧,重心瞬间前压,右拳自腰间如同炮弹般轰出!没有风声呼啸,只有一种凝实到极点的力量感!
“砰!”
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!
拳头精准地轰在腥瞳豺扑击时露出的下颌与咽喉连接处!那是妖兽相对脆弱的部位!
“咔嚓!” 清晰的骨裂声!
“呜嗷——!”腥瞳豺的扑击之势戛然而止,整个头颅被巨大的力量打得向后扭曲,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失衡,翻滚着砸向侧面,撞断一棵碗口粗的小树,瘫在地上抽搐,口鼻溢血,发出嗬嗬的怪声,一时竟爬不起来!
一拳,废掉一头低阶妖兽!
几乎同时,右侧传来惊呼和怒吼!
“挡住它!”是赵叔的声音!
另一只腥瞳豺扑向了右侧埋伏点,一个年轻村民反应稍慢,被利爪擦过肩膀,顿时皮开肉绽,惨叫一声。旁边石虎怒吼,挥动厚背砍刀狠狠劈在腥瞳豺的脊背上!但刀锋入肉不深,妖兽吃痛,反而更加疯狂,扭头咬向石虎!
“孽畜!” 赵叔和其他几人挺着缴获的短矛、柴刀从两侧刺砍过来,逼得腥瞳豺暂时后退,但局面混乱。
“左侧,迎敌!” 伍小满的声音再次响起,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。他已转身,面向从陷阱区冲出、目睹同伴妖兽被一击而废而惊怒交加的血狼帮众。
五个流寇,衣衫褴褛但眼神凶悍,手中拿着钢刀、铁尺,为首一人脸上有道疤,正是那沙哑声音的主人。
“点子扎手!并肩子上!先宰了这领头的!” 疤脸头目厉喝,眼中却闪过一丝惊疑。他看得清楚,对方没用兵器,只一拳就撂倒了腥瞳豺!这是什么怪力?!
五人立刻散开成半圆,试图包围伍小满。疤脸和另一个体格魁梧的汉子在前,另外三人持刀在侧后寻机。
伍小满动了。
他脚步一踏,地面微震,身形如离弦之箭,直扑正前方的疤脸!速度之快,远超流寇预料!
疤脸只觉眼前一花,劲风扑面,下意识挥刀横斩!刀光在月光下一闪!
伍小满前冲之势不变,只是在刀锋及体的瞬间,上半身以腰为轴,做了一个微小却迅疾无比的侧闪!刀锋贴着他的胸前衣物划过!同时,他的左手如电探出,不是攻击,而是精准地扣住了疤脸持刀的手腕!
“撒手!”
五指如铁箍般收紧!
“啊!”疤脸惨叫,感觉手腕骨头都要被捏碎,钢刀脱手坠落!
伍小满右手握拳,中指关节微微凸起,在疤脸因剧痛而身体僵直、空门大开的瞬间,一记短促有力的刺拳,狠狠捣在其胸腹之间的膈膜位置!
“噗!” 疤脸眼珠暴突,所有惨叫和呼吸都被这一拳打断,身体如虾米般弓起,向后倒飞,撞在身后同伙身上,两人滚作一团,一时丧失了战斗力。
解决一个,只在眨眼之间!
旁边那魁梧汉子反应不慢,怒吼一声,手中铁尺带着恶风砸向伍小满后脑!另外三人也趁机挥刀砍来!
伍小满仿佛脑后长眼,扣住疤脸手腕的左手顺势向后一带,将瘫软的疤脸身体拉得略微偏移,正好挡了挡侧后方砍来的一刀轨迹。同时,他矮身,旋踵,右腿如同钢鞭般向后横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