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黑风岭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狼嚎,随风断断续续,像是生锈的刀锋刮擦着青铜。
猎屋内灯火昏暗,血腥味与药草味混杂。
赵叔额上渗着冷汗,正用烧红的匕首为一名年轻村民剜去肩头腐肉——那是被腥瞳豺利爪划伤后,伤口周围皮肉竟开始发黑、流脓,散发出一股不同于普通感染的甜腻腥臭。
“忍着点。”赵叔声音嘶哑,手下动作稳准狠,“噗嗤”一声,一块蚕豆大小的黑色腐肉被挑出,落在陶碗里竟微微蠕动。
那年轻村民脸色惨白如纸,牙关紧咬,浑身颤抖,愣是没吭一声。
伍小满站在一旁,目光落在那块腐肉上。在昏暗光线下,那黑色肉块表面似乎有极其微小的、暗红色的纹路一闪而逝,随即彻底坏死。
“妖兽爪牙带毒,但这毒…不寻常。”伍小满开口,声音平静,“寻常兽毒无非麻痹、溃烂,这毒性中,掺杂了某种混乱、侵蚀生机的力量。”
他从疤脸残骸处捡到的黑色木符残片此刻正摆在一旁的木桌上,符文扭曲,即便碎裂,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冷感。
石虎包扎好自己臂上的伤口,凑过来,脸色凝重:“大人,搜过了。那几个死掉的流寇身上,除了些散碎银钱和普通兵刃,只有这个。”他递过来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牌,边缘粗糙,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,獠牙毕露,背面则是一个歪歪扭扭的“叁”字。
“血狼帮,三当家麾下。”石虎补充道,“疤脸身上也有同样制式的牌子,不过是‘伍’,应是头目标识。”
伍小满接过铁牌,入手沉甸甸,并非凡铁,隐约能感到一丝极微弱的阴气。他指尖发力,铁牌纹丝不动,硬度惊人。
“这牌子材质特殊,不像流寇能大量拥有的东西。”赵叔处理好伤口,擦了擦手走过来,眼神锐利如老猎手,“还有那张邪符…这些混账,恐怕不只是普通山匪。”
猎屋内的气氛一时沉重。击败来敌的短暂振奋,被眼前这处处透着诡异的线索冲淡。敌人比预想的更复杂,更危险。
“嗷呜——!”
就在这时,岭中传来的狼嚎声骤然变得密集、高亢!不再是零星的嚎叫,而是一声接一声,彼此呼应,形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声浪!并且,这声浪正在快速移动,朝着猎屋方向逼近!
“狼群!”一个守在窗口了望的村民失声惊呼,“好多!比昨天看到的还多!速度好快!”
众人心头一紧,刚刚经历一场恶战,人人带伤,体力消耗巨大,若再被大规模狼群围攻…
伍小满大步走到窗边,凝目望去。
黑暗的山林间,无数幽绿、暗红的光点如同鬼火般跳跃、汇聚,正从不同方向朝着这片空地涌来!粗略一扫,竟不下百数!而且这些光点移动间隐隐带着某种章法,并非胡乱冲锋。
最令人心悸的是,在狼群后方,一道格外高大、几乎有小牛大小的黑影,正不疾不徐地跟着。它头顶似乎有一团暗淡的红光缭绕,所过之处,群狼自动让开道路,低伏身躯,发出敬畏的呜咽。
“狼王…”赵叔的声音干涩,“这气息…不对劲。”
岂止不对劲。即便隔着这么远,伍小满也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凶煞、暴虐、以及…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与那黑色邪符同源的混乱气息!
这头狼王,绝对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异变!很可能就是黑风岭群狼发狂、甚至能驱使其他妖兽的根源!
“准备防御!”伍小满沉声下令,语速快而清晰,“石虎,带人把所有拒马、栅栏推到猎屋外围关键位置,不求阻死,只求迟滞!赵叔,组织伤员和妇孺退入地窖,能动的,把所有能用的箭矢、石块搬到二楼窗口和屋顶!油呢?还有多少火油?”
“火油还有三罐!”一个村民连忙道。
“全部搬到门口!听我号令再使用!”伍小满目光扫过众人惊惶却强作镇定的脸,“狼群虽众,但畜生就是畜生,只要打掉头狼,其势自溃!它们的目的是猎屋里的‘食物’,不会轻易分散去追捕逃入山林的人。所以,守住猎屋,就是生机!”
他的冷静和有条不紊的指令,仿佛给慌乱的人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。众人立刻行动起来,虽然动作因疲惫和恐惧而略显僵硬,却没有人退缩。
伍小满则抓起那枚铁牌和邪符残片,塞入怀中。他走到猎屋中央,盘膝坐下,闭上双眼。
体内,四种特质节点——力、速、韧、御,如同四颗微缩的星辰,在气血奔流的“宇宙”中缓缓运转。与疤脸邪符对撞时,它们曾主动吸纳转化了一丝侵入的诡异能量,此刻,那丝能量已被彻底磨灭、分解,化作滋养节点本身的某种“燃料”,让节点的光芒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。
“混乱…侵蚀…生机掠夺…”伍小满在心中推演。这力量的性质,与他所知遮天世界中某些魔功、甚至与黑暗动乱源头的气息,有某种遥远的、似是而非的相似,但层次低劣、驳杂了无数倍,更像是…拙劣的模仿,或者被极度稀释、污染后的残渣。
“黑风岭…血狼帮三当家…驱使妖兽的邪符…异变狼王…”一条模糊的线索链逐渐浮现。
狼嚎声越来越近,已能听到狼爪践踏落叶枯枝的密集声响,闻到随风飘来的浓重腥臊和…一丝淡淡的、与腐肉毒同源的甜腻气味。
“来了!”屋顶了望的人声音发颤。
伍小满睁开眼,眸中一片沉静。他起身,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,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走到门口,推开厚重的木门。
月光依旧晦暗。空地边缘,一双双幽绿、暗红的兽瞳如同地狱的灯火,密密麻麻,已将猎屋半包围。低沉的咆哮、爪牙摩擦地面的声音、饥饿的喘息交织成死亡的序曲。
狼群没有立刻进攻,它们在等待。
空地中央,那头异变狼王的身影清晰起来。体型远比普通黑风狼巨大,肩高近五尺,浑身毛发并非纯黑,而是黑中泛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,如同干涸的血痂。肌肉贲张,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。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,比普通狼大了近一倍,额间一道扭曲的、仿佛天然生成的暗红色肉瘤,微微搏动着,散发出之前感应到的那团暗淡红光。它的眼睛,一只幽绿,一只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,充满了残暴与混乱的智慧。
狼王蹲坐在狼群之前,暗红色的独眼冷冷地锁定着猎屋门口的伍小满。它似乎能感觉到,这个人类与之前杀死的那些“食物”不同,他身上有让它厌恶又隐隐兴奋的气息——那是同类的血腥味,以及…某种“高质量补品”的诱惑。
“呜——!”
狼王仰头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长嚎!嚎叫声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频率,让周围的群狼瞬间躁动起来,眼中红光大盛!
“进攻!” 仿佛无声的命令下达。
轰!
数十头黑风狼如同黑色的潮水,从三个方向同时扑向猎屋!速度极快,动作矫健,完全不同于普通野兽的杂乱无章,彼此间竟隐约有配合,避开同伴的冲刺路线!
“放箭!砸石头!”
猎屋二楼窗口和屋顶,村民们强压恐惧,将有限的箭矢和石块倾泻而下!噗嗤!嗷呜!有几头冲在最前的黑风狼被箭矢射中,或被石块砸中头颅,翻滚倒地,但更多的狼悍不畏死地冲过稀疏的远程打击,扑向拒马和栅栏!
它们或用利爪撕扯,或用身躯撞击,甚至有几头格外强壮的,直接跃过不高的障碍!
“挡住它们!”石虎怒吼,带着还能战斗的七八个村民,手持长矛、砍刀、草叉,守在猎屋门口和几个被狼群重点冲击的缺口,与扑上来的恶狼搏杀在一起!顿时,怒吼声、狼嚎声、兵刃入肉声、惨叫声响成一片!
血腥味瞬间浓烈了十倍!
伍小满没有立刻加入门口的混战。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头狼王。狼王也在看着他,暗红独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残忍与戏谑,仿佛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。
它在等待,等待防守出现致命破绽,或者…等待这个让它感兴趣的人类沉不住气。
“想当猎人?”伍小满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“那就看看,谁的爪牙更利!”
他动了!
不是冲向狼王,而是如同鬼魅般掠向猎屋左侧一处栅栏即将被狼群冲破的缺口!那里,两名村民正被三头黑风狼逼得节节后退,险象环生!
伍小满的速度快得在黑暗中拉出一道淡淡的残影!人在途中,右拳已如重锤般轰出!
“砰!砰!砰!”
三声几乎不分先后的闷响!
三头黑风狼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,头颅扭曲,颈骨折断,哼都没哼一声便倒飞出去,撞翻后面冲来的几头狼,瞬间清空一小片区域!
那两名村民压力一轻,又惊又喜:“大人!”
“守住这里!”伍小满丢下一句,身形不停,又扑向另一处危急点!
他所过之处,拳、肘、膝、腿皆化为最致命的武器!没有多余的花哨,每一击都精准、暴力、高效!普通黑风狼在他面前,几乎不是一合之敌!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,狼尸不断抛飞,竟凭一己之力,在狼群的冲击潮头打出了几个短暂的“真空”地带!
他的动作简洁凌厉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韵律,仿佛移动的山岳,挥拳的怒涛。体内四种特质节点微微发热,气血奔腾如长江大河,赋予他源源不绝的爆发力和恐怖的抗击打能力。偶尔有狼爪撕扯在他身上,也只是留下浅浅白痕,或被坚韧的肌肉筋膜滑开。
狼王蹲坐的身姿微微前倾,暗红独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更深的贪婪。这个人类的气血,旺盛得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炉!吞噬了他,或许能让自己额间这该死的“印记”更稳定,甚至…更进一步!
“呜嗷——!”
狼王终于按捺不住,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嚎!
围绕在它身边的十余头体型格外健壮、眼中红芒更盛的黑风狼精英,如同得到指令,猛地蹿出,不再分散攻击猎屋,而是呈扇形,带着凄厉的风声,直扑正在狼群中左冲右突的伍小满!
这十余头精英黑风狼,速度、力量、配合远胜普通同类,瞬间封死了伍小满前后左右所有闪避空间,利爪獠牙在微光下闪着寒芒,带着腥风同时噬咬、扑击而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