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找谁?”
“李伟?”张远问。
年轻人愣了愣,盯着他看了好几秒,眼睛慢慢睁大,“……远哥?”
门完全打开了。李伟上下打量他,目光在他左手的石膏和苍白的脸上停留,“你怎么……你这手……”
“能进去说吗?”
“哦哦,快进来。”
屋子很小,一室一厅,总共不到三十平米。客厅兼做餐厅,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泡面盒,地上堆着几个纸箱。
唯一像样的家具是一张旧沙发,表面破了,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。
李伟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,“远哥你坐,坐。我给你倒水。”
“不用麻烦。”张远在沙发上坐下,帆布袋放在脚边。
李伟还是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,端过来时手有点抖。
他在对面凳子上坐下,双手搓着膝盖,眼睛一直没离开张远的脸。
“远哥,你……你还活着。我听人说你……”
“跳楼了?”张远接过话。
李伟低下头。
“没死成。”张远说,“在医院躺了半个月,今天刚出院。”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。窗外传来小孩的哭闹声,还有电视里综艺节目的笑声。
“李叔呢?”张远问,“我刚才听门口老太太说,他住院了?”
李伟的肩膀一下子塌下去。他抹了把脸,声音发闷,“肺癌,晚期。在肿瘤医院,住了三个月了。”
张远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。
“什么时候查出来的?”
“去年秋天。”李伟抬起头,眼睛红了,“就是你爸……张叔叔去世后不久。”
时间点太巧了。
“李叔退休前,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张远慢慢问,“我记得他之前身体一直挺好。”
李伟咬咬牙,忽然站起来,走到里屋,翻找了一会儿,拿着一个旧笔记本出来。他翻开其中一页,递给张远。
是一份离职协议复印件。签署日期是张家破产前三个月。
协议上写明,李国庆“因个人原因自愿辞职”,公司一次性支付“补偿金”二十万元。
但签名旁边的指纹颜色不对劲,太深,太清晰,像是被强迫按上去的。
“我爸说,那天他被叫到孙氏集团总部。”
李伟的声音在发抖,“去了三个人,两个是孙氏保安部的,还有一个是律师。他们拿出这份协议,让我爸签。我爸不肯,他们就说……就说如果他不签,我明年研究生毕业,别想在江城找到工作。还说我在外地读大学的女朋友,他们也能‘照顾照顾’。”
张远看着那份协议。纸张边缘有些卷曲,显然被反复翻看过。
“我爸最后按了手印。”李伟说,“回来就病了。开始是咳嗽,以为是感冒,拖了两个月,咳出血才去医院。一查,就是晚期。”
屋子里又安静下来。泡面盒里的汤已经凉了,浮着一层白色的油花。
“医药费呢?”张远问。
“积蓄花光了。”李伟扯了扯嘴角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那二十万,半年就没了。靶向药一个月两万多,不进医保。我现在白天送外卖,晚上代驾,还接了三个家教的活儿……不够,怎么都不够。”
他忽然抬起头,眼睛直直盯着张远,“远哥,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个。但是……孙家那些人,他们不得好死。我爸给张叔叔开了二十年车,没出过一次事故。张叔叔对我们家也好,我上大学的学费都是他垫的。可孙家……他们凭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