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雨薇犹豫了:“两周前家庭聚餐,叔叔问过我训练中心忙不忙,有没有参与什么重要工作。我说就是正常训练学习。他好像……有点失望。”
“具体怎么问的?”
“他问:‘你们陆主任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大案子?我看他挺忙的。’我说我不清楚。他又问:‘那你最近有没有帮他整理什么文件资料?’我说学员不接触核心工作。”周雨薇回忆着,“叔叔当时笑了笑,说:‘看来陆主任很保护你们。’”
陆晓龙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信息:“还有吗?”
“昨天我妈打电话,说叔叔问她,我最近是不是经常晚归。”周雨薇说,“我妈说没有,但我确实有几次加训到比较晚。陆主任,您怀疑我叔叔……”
“现在只是收集信息。”陆晓龙合上笔记本,“雨薇,下午调查组可能会问你很多细节问题,包括你进出我办公室的次数、时间、谈话内容,还有医院探望的情况。你要如实回答,但记住三点:第一,每次谈话都有其他教官在场;第二,所有探望都在正常探视时间;第三,你和我只有工作关系,没有私人关系。明白吗?”
周雨薇咬着嘴唇: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陆晓龙打断她,“这是为了保护你,也是为了澄清事实。雨薇,这场诬告的目标不只是我,也包括你。他们想通过打击你来打击我,通过制造舆论压力来逼我们退缩。”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”
“配合调查,用事实说话。”陆晓龙说,“训练中心的财务记录是清白的,我们的工作是合规的,你我的关系是正常的。只要这些事实清楚,诬告就不攻自破。”
周雨薇深吸一口气,点点头:“我明白了。陆主任,我会配合的。”
“还有,”陆晓龙补充,“从现在起到调查结束,你不要单独行动,外出必须有‘龙影’队员陪同。回宿舍后,暂时不要和家人讨论这件事,尤其是你叔叔。”
“您担心他会……”
“我担心信息被利用。”陆晓龙说,“雨薇,我知道这很难,但请相信我,也相信你自己。我们没做错任何事,就不用害怕任何调查。”
周雨薇看着陆晓龙的眼睛,那里面是熟悉的坚定和冷静。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。
“我相信您。”她说。
下午两点,三辆黑色轿车驶入训练中心。联合调查组一行七人,由纪委副书记孙建国带队,直接进入行政楼三层的专用会议室。
陆晓龙在会议室门口迎接。孙建国五十多岁,面容严肃,握手时力道很重。
“陆主任,例行公事,还请理解。”孙建国说。
“应该的,孙书记。”陆晓龙说,“训练中心全力配合。”
调查组分成三组:财务组审查所有账目,技术组调取监控和通讯记录,谈话组负责询问相关人员。陆晓龙被带到隔壁的小会议室,孙建国亲自询问。
“陆主任,我们就从举报材料的第一项开始。”孙建国打开文件夹,“举报称,你在今年三月的训练设备采购中,收受供应商‘天成科技’五万元回扣。这是采购合同复印件,这是银行流水显示,三月十五日,你个人账户收到一笔五万元转账,汇款方正是天成科技的关联账户。”
孙建国将文件推过来。陆晓龙接过仔细看,采购合同确实是他签的字,银行流水也显示有一笔五万元入账,时间吻合。
“这笔钱是什么性质?”孙建国问。
“这是我姐姐陆晓梅借给我的钱。”陆晓龙平静地说,“我父亲去年去世,老房子需要修缮,我姐借了我五万。汇款账户虽然显示是天成科技关联账户,但那是因为我姐夫是天成科技的财务总监,他用公司账户转的私账。这件事我向组织报备过,有备案记录。”
孙建国示意助手查证。十分钟后,助手回来,在孙建国耳边低语几句。孙建国点点头,在记录上做了标记。
“好,第一项存疑,需要进一步核实。”他翻到下一页,“第二项,举报称你虚报训练经费,特别是上个月的野外拉练,实际支出八万,你报销了十二万。”
陆晓龙从随身文件袋里取出一份资料:“这是拉练的全部支出明细,包括租车费、油费、餐费、装备损耗费,总计十一万八千七百元。这是所有发票和付款凭证。报销单上我签的是十一万八,不是十二万。”
孙建国接过仔细核对,每一笔都有票据对应,金额吻合。
“第三项,五十万专项资金。”孙建国继续,“举报称,今年初下拨的安保升级专项资金五十万,只有三十万用于实际采购,另外二十万去向不明。”
“五十万资金全部用于安保系统升级。”陆晓龙又取出一份文件,“这是采购清单:监控摄像头四十二个,门禁系统八套,红外报警器十五组,服务器两台,还有软件授权费用。总支出四十九万七千三百元,剩余两千七百元已按规定退回财政账户。所有采购均通过政府采购平台,有公开招标记录。”
孙建国一页页翻看,每项都有合同、发票、验收报告。他抬头看了陆晓龙一眼,眼神复杂。
“作风问题部分。”孙建国换了文件夹,“举报称,你与学员周雨薇存在不正当关系,具体表现为:一,她多次在非工作时间单独进入你办公室;二,你中毒住院期间,她频繁探望,超出正常师生关系;三,你在训练考核中给予她特殊照顾,她的成绩有水分。”
陆晓龙坐直身体:“关于第一点,周雨薇确实来过我办公室七次,其中五次是汇报学习情况,两次是递交训练报告。每次都有其他教官在场,监控可以证明。第二点,我住院期间,周雨薇探望过三次,每次不超过半小时,均在正常探视时间。第三点,周雨薇的所有考核成绩都有评分记录和考核录像,是否特殊照顾,可以调取录像验证。”
“有证人吗?”
“每次谈话在场人员,我可以列出名单。”陆晓龙说,“如果需要,他们都可以作证。”
孙建国记录着,突然问:“陆主任,据我们了解,周雨薇的叔叔周建业,是你正在调查的新科生物案件的关联人员。你和周雨薇的接触,有没有涉及案件信息?”
“没有。”陆晓龙斩钉截铁,“周雨薇是普通学员,不参与任何案件调查工作。我从未向她透露过案件信息,她也从未询问过。”
“但她叔叔问过她,对吗?”孙建国看着陆晓龙,“根据我们初步了解,周建业曾向周雨薇打听过你的工作情况。”
陆晓龙心中一紧,但表情不变:“这我不清楚。但如果周建业确实打听过,那说明他试图通过侄女获取信息,这更证明周雨薇与我之间只有正常师生关系——否则,如果真有特殊关系,周建业何必通过她打听?”
孙建国沉默了几秒,合上文件夹:“陆主任,今天的询问先到这里。调查组会在训练中心工作三到五天,期间可能需要随时找你核实情况。另外,周雨薇我们也会询问,希望你们配合。”
“一定配合。”
走出会议室时,已经是下午四点。走廊里,陈锋等在外面,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怎么了?”陆晓龙问。
“技术组调取了所有监控,通讯组正在查通话记录。”陈锋压低声音,“财务组那边暂时没发现问题,但谈话组……刚刚叫走了周雨薇。”
陆晓龙看向走廊另一端的小会议室,门紧闭着。
“谁在问?”
“监察委的一个女处长,姓王,据说问话很厉害。”陈锋说,“龙队,周雨薇会不会……”
“她没问题,就没事。”陆晓龙说,“陈锋,你继续配合调查组工作。我去看看训练情况,不能因为调查影响正常教学。”
“明白。”
陆晓龙走向楼梯,在转角处停下,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。
他知道,这场诬告才刚刚开始。调查组的进驻只是第一步,接下来可能还有舆论发酵,上级压力,甚至更直接的手段。
但就像他告诉周雨薇的:只要事实清楚,只要坚守原则,就没有什么好怕的。
只是,看着那扇门,他心里还是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担忧。
不是为自己,是为那个正在被询问的年轻学员。她不该被卷进这样的风波,不该面对这样的质询。
但既然已经卷进来了,那就一起面对。
陆晓龙深吸一口气,走下楼梯。训练场上,口号声依旧响亮,一切都在继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