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没事。”陆晓龙站起身，“按规定办事而已。训练中心这边，学员情绪要稳住，特别是周雨薇，别让她有压力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整理工作持续了一个小时。陆晓龙最后环顾办公室，确认没有遗漏个人物品。两个纸箱，一盆绿萝，就是他在这里的全部私人物品。
抱起纸箱时，门口又来了几个人。李明哲、苏慧，还有几位教官，都沉默地站在走廊里。
“陆主任……”苏慧欲言又止。
“叫我名字就行。”陆晓龙笑了笑，“都回去工作吧。训练不能停，学员不能受影响。”
赵永刚从楼梯口走来：“晓龙，我送你出去。”
一行人沉默地下楼。走到一楼大厅时，刚好遇见从训练场回来的周雨薇和几个学员。周雨薇看到陆晓龙手中的纸箱，脚步猛地顿住。
“陆主任，您这是……”
“正常工作调动。”陆晓龙语气平静，“雨薇，好好训练。你的战术分析能力不错，但格斗课还要加强。记住，心理障碍需要克服，但不能蛮干。”
周雨薇的脸色发白：“他们真的让您……”
“这是组织程序。”陆晓龙打断她，“做好你自己的事，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。回去吧。”
一名调查组干部上前：“周雨薇同学，请继续你的训练。”
苏慧拉住周雨薇的手：“雨薇，我们先走。”
陆晓龙朝她们点点头，抱着纸箱走出行政楼。楼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，驾驶座上是个陌生面孔。
赵永刚送到车旁，压低声音：“安全屋在城东民安小区7号楼502。每天上午十点有人送补给。红色电话直通我，白色是加密卫星线路。暂时不要与任何人联系，包括训练中心的人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“另外，”赵永刚声音更低了，“利用这段时间，把你对新科生物案件的全部思路、疑点、推测，写一份详细报告。特别是对周建业、李国强的判断，还有那些你觉得有问题但证据不足的环节。”
陆晓龙看着他：“写报告？”
“对。审查期间，你有权提交情况说明。”赵永刚说，“这份报告会成为审查材料的一部分，也会成为……某些人预料之外的备案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什么时候要？”
“三天内。写好后放在屋里，有人会取。”赵永刚拍拍他的肩膀，“晓龙，程序上我必须执行决定，但工作上我知道你的价值。耐心点，等调查组走完流程。”
陆晓龙把纸箱放进后座，坐进副驾驶。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，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子。
车子驶出训练中心大门，汇入街道车流。陆晓龙没有回头。
开出两条街后，司机开口：“陆同志，赵局让我转告：境外论坛上出现了cx-7的相关信息，技术部门正在追踪。对方可能在利用你停职的时间窗口行动。”
陆晓龙目光一凝：“具体内容？”
“配方片段和制备工艺的简介，标价二十万美元。”司机说，“发布时间是你被谈话前一小时。赵局判断，这是组合拳——先用举报让你停职，再释放信息制造混乱，最后可能把泄密嫌疑引向你。”
“所以让我离开，也是切断这种关联。”
“双重考虑。”司机说，“既回应举报程序，也让你避开这个时间点的敏感操作。”
车子驶入城东的老居民区，在一栋六层楼前停下。502室已经布置成安全屋的标准配置：简洁的家具，完备的生活用品，三部不同颜色的电话摆在茶几上。
司机交代完基本事项后离开。陆晓龙站在客厅窗前，看着窗外的街景。
他从纸箱里取出那盆绿萝，放在窗台上。午后的阳光照在叶片上，泛着健康的光泽。
然后他坐到沙发上，打开笔记本。首页是他自己的字迹：“新科生物案件线索梳理”。
翻到空白页，他拿起笔，开始书写。
标题是：“关于新科生物科技公司涉嫌违法活动及相关问题的系统性说明”。
窗外的光线逐渐西斜，训练中心方向隐约传来下课铃声。陆晓龙没有抬头，笔尖在纸面上平稳移动。
他写下的不只是案件报告，也是一份专业人员的职业记录。每一个疑点，每一条线索，每一次判断，都基于事实和逻辑。
程序有瑕疵，他承认。但工作的专业性和正当性，他必须说明。
阳光在房间里缓慢移动，从茶几移到墙壁。陆晓龙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时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
他放下笔，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。报告共二十八页，涵盖了从案件启动到现在的全部关键节点。
茶几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了。
陆晓龙接起：“喂？”
“晓龙，报告开始写了吗？”是赵永刚的声音。
“刚写完。”
“好。明天上午有人来取。”赵永刚顿了顿，“另外，审查组明天会正式约谈你，地点在安全屋。问题主要集中在程序环节，你如实回答即可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赵永刚的声音压低，“周雨薇的父亲周文渊，今天下午主动联系了调查组，要求提供他掌握的一些情况。他提到了周建业和李国强的一些往来细节。”
陆晓龙眉头微皱：“他主动提供的？”
“对。看起来，他也想借这个机会澄清一些事。”赵永刚说，“晓龙，这个案子牵涉的人比我们想的要多。你暂时离开，未必是坏事。”
“我理解。”
挂断电话，陆晓龙走到窗前。夜幕降临，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。
训练中心此刻应该已经结束晚训，学员们在食堂用餐，然后回宿舍学习。陈锋在主持会议，李明哲在分析数据，苏慧在查看学员情况。
而他在这个安静的安全屋里，等待审查，也等待下一个任务。
职务可以暂停，工作可以移交，但责任和使命不会消失。
陆晓龙看着窗台上的绿萝，叶片在灯光下微微泛光。
他想起周雨薇送这盆植物时说的话：“陆主任，希望它能给你带来点好心情。”
现在它跟着他来到了这里，在这个临时的、不确定的居所里，依然生长着。
就像他一样。
无论环境如何变化，该做的事还是要做，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。
陆晓龙回到沙发前，重新翻开笔记本。报告完成了，但他还需要准备明天审查约谈的材料。
审查只是过程，不是结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