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合同。”哈里斯笑了,“这个圈子最不值钱的就是合同。刘天明能给你的,我也能给,而且更多。你考虑一下。”
他拍了拍陆晓龙的肩膀,走回餐桌。
陆晓龙独自站在窗边。玻璃反射出宴会厅的景象:人们举杯交谈,侍者穿梭,阎天明正和几个人说话,脸上是职业化的笑容。
这个世界和他熟悉的那个完全不同。没有汗水,没有血,没有拳拳到肉的痛感。只有精致的西装,虚伪的笑容,和藏在酒杯后的算计。
“不喜欢这种场合?”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陆晓龙转头。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,手里没拿酒杯。
“还好。”陆晓龙说。
“我是医生,姓陈。”男人说,“负责山本健一的尸检。”
陆晓龙看着他。
“别紧张,我不是来找麻烦的。”陈医生说,“只是有几个医学问题想请教。”
“什么问题?”
“你最后一脚,回旋踢,力量非常大。”陈医生说,“山本的颈骨完全折断,颅内出血量超过两百毫升。这种程度的损伤,通常需要非常大的冲击力。你平时是怎么训练的?”
“正常训练。”
“正常训练可练不出这种力量。”陈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我检查过你的比赛录像,包括今晚这场。你的发力方式很特别——不是单纯靠肌肉力量,而是全身协调,力量从脚底传到腰胯,再到腿部。这是内家拳的发力方法,对吧?”
陆晓龙没否认。
“你练过内家拳?”陈医生追问。
“练过一点。”
“不止一点。”陈医生说,“山本脸上的凹陷深度和形状,说明你的脚背硬度异常。普通人用那种力度踢击,自己的脚骨会先骨折。你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强度,都远超正常水平。这是长期特殊训练的结果。”
陆晓龙看着窗外: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想说,你不是普通格斗手。”陈医生压低声音,“刘天明知道你的真实背景吗?”
“他知道他能知道的。”
陈医生盯着他看了几秒,点头:“好。那我就不多问了。只是提醒你一句——山本的师父是日本极真空手道的大师范,门徒遍布全球。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。”
“谢谢提醒。”
陈医生离开后,阎天明走过来。
“陈医生跟你说了什么?”他问。
“问了问比赛的事。”
“他是拉斯维加斯最好的法医之一,也是我的老朋友。”阎天明说,“他告诉我,你那一脚的力量,比专业踢拳选手还大百分之三十。这让他很惊讶。”
“数据而已。”
“数据不会撒谎。”阎天明看着窗外,“我哥哥死的时候,胸口那一拳的力量,法医估算在八百公斤以上。普通人根本打不出那种力量。”
他转过来,直视陆晓龙:“你能打出那种力量吗?”
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几秒。
“也许能。”陆晓龙说,“如果全力出手的话。”
“但你今晚没全力出手。”阎天明说,“陈医生说,如果你那一脚用全力,山本的脖子会断得更彻底,可能当场身首分离。”
“我不想那样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没必要。”陆晓龙说,“赢了就行。”
阎天明笑了,这次是真笑:“你知道吗,你这句话让我想起我哥哥。他以前常说,做事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。可惜他自己没做到。”
侍者走过来:“刘先生,甜点时间到了。”
“好。”阎天明拍拍陆晓龙的肩,“走吧,主角不能缺席。”
甜点环节后,宴会进入尾声。赌客们陆续离开,走前都和陆晓龙握了手,说了些“继续加油”“下一场我还押你”之类的话。
最后只剩下阎天明、陆晓龙和几个工作人员。
“今晚的宴会费,哈里斯先生付了一半。”阎天明看着账单,“他说这是投资。看来他很看好你。”
“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?”陆晓龙问。
“八周后。”阎天明说,“对手是俄罗斯人,绰号‘战熊’,真名安德烈·伊万诺夫。桑博出身,地面技术一流,力量也大。你的腿法可能没那么好用了。”
“资料什么时候给我?”
“三天后。”阎天明收起账单,“这三天你好好休息。训练从下周一开始。另外……”
他顿了顿:“这八周是观察期。如果你能保持状态,赢下第四场,我会开始考虑调整你的合同。”
“调整什么?”
“调整我们之间的关系。”阎天明说,“从雇主和选手,变成合作伙伴。当然,前提是你赢得漂亮。”
他伸出手:“合作愉快?”
陆晓龙和他握手:“合作愉快。”
离开宴会厅,回到酒店房间,已经晚上十一点。
陆晓龙脱掉西装,换上运动服,站在窗前。
手机震动。是陈文浩发来的加密信息:“宴会上有日本方面的人。穿蓝色西装,坐在角落那个。他是山本健一的师弟,来观察你的。”
陆晓龙回想了一下,确实有个人一直没说话,只是看着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回复。
“另外,第四场的对手安德烈,是阎天明特意选的。这个人以残忍着称,喜欢在比赛中故意折断对手的关节。阎天明想看你如何应对这种风格。”
“他还在试探?”
“一直都会。”陈文浩回复,“除非他彻底确认你不是凶手,或者彻底确认你是。在那之前,游戏不会结束。”
陆晓龙删除信息,关掉手机。
窗外,拉斯维加斯依然灯火通明。
他想起宴会上那些人的眼神:羡慕,算计,敬畏,仇恨。
也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,阎罗倒下去时的眼神:惊讶,不甘,还有一丝解脱。
八周后,第四场比赛。
对手是“战熊”安德烈。
阎天明的观察期。
一切都在继续。
陆晓龙躺到床上,闭上眼睛。
明天开始,新的训练,新的准备。
而这场游戏,离终点还远得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