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时节,京城郊外的青山漫山遍野开着粉白的野樱,风吹过,花瓣簌簌落下,像一场温柔的雪。沈清辞坐在靖王府的庭院里,手里拿着萧煜刚摘来的野樱花,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的纹理,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萧煜蹲在她身边,正笨拙地用柳枝编着花环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却依旧学得兴致勃勃。“清辞,你等一下,我编好花环就给你戴上,肯定很好看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雀跃,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柳枝,生怕编错一步。
沈清辞看着他认真的模样,心里暖暖的。嫁入靖王府三个月,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过上这样安稳的日子。萧煜虽然心智不全,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。他会记得她不吃葱蒜,每次吃饭都让厨房单独给她做;会在她咳嗽时,跑遍整个京城为她买最甜的梨膏糖;会在她被府里老人暗地议论疤痕时,像只护崽的小兽一样挡在她身前,大声说“我妻子最好看,你们不许说她”。
靖王和靖王妃对她的态度也渐渐缓和。起初他们虽未苛待,却也始终带着疏离,可看到萧煜因为沈清辞变得愈发开朗,甚至偶尔能说出几句有条理的话,便也真心接纳了这个儿媳。府里的下人更是见风使舵,如今对她恭敬有加,再也没人敢提她脸上的疤痕,更没人敢怠慢她。
“清辞,你看!编好啦!”萧煜兴奋地举起手中的花环,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。那花环编得歪歪扭扭,柳枝还带着嫩绿的汁液,却透着一股纯粹的心意。
沈清辞笑着接过,戴在头上,轻声说:“真好看,谢谢你,煜儿。”
萧煜看着她,眼睛亮得像星星,傻乎乎地笑着:“好看就好,清辞戴什么都好看。”他伸手,小心翼翼地拂去她发间掉落的花瓣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,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宝。
就在这时,府里的丫鬟匆匆跑来,躬身说道:“王妃,相府的二小姐派人来送信,说想请您明日出城踏青,说是许久不见,甚是想念。”
沈清辞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。她和沈清月自出嫁后便再未见过,如今沈清月突然约她踏青,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。可转念一想,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,或许是自己多心了。
“姐姐,你就去吧。”萧煜拉了拉她的衣袖,“城外的樱花肯定更好看,我也想和你一起去。”
沈清辞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:“好,那我明日便去见见妹妹。”
她没有告诉萧煜,其实她心里一直记得沈清月往日的刁难,也记得出嫁时妹妹眼底的得意。可她还是愿意相信,血浓于水,或许婚后的沈清月,已经变得不一样了。
次日一早,沈清辞换上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,萧煜非要跟着,她拗不过他,便带着他一起坐上了马车。马车驶离靖王府,朝着城外的青山而去。
沈清月早已在山脚下等候,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,妆容精致,看起来气色极好,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。看到沈清辞和萧煜一同前来,她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:“姐姐,好久不见,你还是这么好看。这位就是姐夫吧?果然一表人才。”
萧煜听到夸奖,开心地笑了起来:“你是清辞的妹妹,那你也是我的妹妹啦!”
沈清月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自然,心里却对萧煜的痴傻愈发鄙夷。她笑着拉过沈清辞的手:“姐姐,山上的野樱开得正盛,我们上去看看吧?姐夫若是觉得累,便在山下等候,我们姐妹俩也好说说话。”
沈清辞看了一眼萧煜,萧煜立刻说道:“我不累,我要和清辞一起上去!”
沈清月眼底闪过一丝不耐,却还是笑着应道:“也好,人多更热闹。”
三人沿着山间小径往上走,一路上沈清月不停地说着话,一会儿抱怨尚书府的规矩繁琐,一会儿夸赞沈清辞嫁得好,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靖王府富贵生活的羡慕。
沈清辞只是安静地听着,偶尔回应几句。她能感觉到沈清月的话里带着刻意的讨好,这让她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。
走到半山腰时,沈清月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悬崖,笑着说:“姐姐,你看那里,视野多好,能看到整个京城的景色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?”
沈清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那处悬崖地势险峻,边缘光秃秃的,只有几丛杂草,看起来十分危险。“那里太危险了,还是不要去了。”她说道。
“哎呀,姐姐,怕什么?我们小心一点就好。”沈清月拉着她的手,不由分说地朝着悬崖走去,“我早就想看看这样的景色了,姐姐你就陪我去嘛。”
萧煜跟在后面,看着那陡峭的悬崖,皱起了眉头:“清辞,危险,别去。”
可沈清月已经拉着沈清辞走到了悬崖边。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,风吹过,带着呼啸的声音,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姐姐,你看,是不是很美?”沈清月站在悬崖边,笑着说道,眼神却变得冰冷。
沈清辞还没来得及回应,就感觉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。她惊愕地回头,看到沈清月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恨意。
“姐姐,别怪我!”沈清月的声音尖利而恶毒,“谁让你明明脸上有疤,却能嫁给靖王的儿子,过上这么好的日子?而我,却要嫁给那个恶魔,每天受他的打骂!凭什么?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!”
沈清辞身体失去平衡,朝着悬崖下坠去。她伸出手,想要抓住什么,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。她看着悬崖边沈清月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,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绝望。
“煜儿……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萧煜的名字,身体便坠入了无尽的深渊。
萧煜看到沈清月把沈清辞推下悬崖,吓得脸色惨白,他疯了一样冲过去,想要抓住沈清辞的手,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。“清辞!清辞!”他趴在悬崖边,撕心裂肺地喊着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
沈清月看着疯狂哭喊的萧煜,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。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,走到萧煜身边,假惺惺地说道:“姐夫,你别难过了。姐姐她……她一定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。我们快回去报官,说不定还能找到她。”
萧煜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沈清月,眼神里充满了悲痛和茫然。他虽然傻,却也知道,沈清月刚才的动作,根本不是“不小心”。可他说不出反驳的话,只能不停地哭着喊着沈清辞的名字。
沈清月拉起萧煜,柔声安慰道:“姐夫,我们先回去吧。这里太危险了,等回去之后,我就让人来搜救姐姐。”
萧煜失魂落魄地跟着沈清月下了山。一路上,他脑子里全是沈清辞坠落时的模样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他不知道,自己该怎么办,没有了清辞,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?
回到靖王府后,沈清月立刻编造了一套说辞,告诉靖王和靖王妃,沈清辞是因为欣赏风景时不小心失足坠崖。她哭得梨花带雨,看起来悲痛欲绝,让人不由得不相信。
靖王和靖王妃虽然悲痛,却也没有怀疑。毕竟,谁也想不到,亲姐妹会下这样的毒手。
沈清月趁机留在了靖王府,说是要为姐姐守灵。她开始刻意模仿沈清辞的言行举止,穿着沈清辞的衣服,学着她说话的语气。为了让自己更像沈清辞,她甚至找来了最好的画师,让画师在她的左脸颊上,画了一道与沈清辞一模一样的疤痕,颜色、形状,都分毫不差。
她以为,这样就能完美地取代沈清辞。萧煜是个傻子,肯定分辨不出来。靖王和靖王妃平日里对沈清辞也不算亲近,只要她小心谨慎,一定能瞒天过海,成为靖王府真正的王妃。
可她万万没有想到,最先识破她的,就是这个被所有人视为傻子的萧煜。
沈清月模仿沈清辞的样子,给萧煜端来他最喜欢吃的桂花糕。她笑着说:“煜儿,快尝尝,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