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00:38:17】
血红的数字在指挥屏幕中央跳动,每跳一秒,陈默的心脏就像被重锤砸中一次。
帐篷外是南极永夜的暴风雪,帐篷内是死寂般的等待。所有人都盯着那行数字,盯着通讯面板上微弱闪烁的生命信号光点。
就在这时——
滋啦。
专属加密频道里传来细微电流声。
紧接着,那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,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陈默耳膜:
“听得到吗?我……在核心。”
陈默几乎是扑到通讯器前,手指攥得发白:“苏清雪!你怎么样?!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仿佛洞悉一切的疲惫,“k的威胁,那个孩子,还有你下的命令。我都‘看’到了。”
陈默呼吸一滞。
“时间不多。”她顿了顿,积攒力气,“记住三点:第一,‘因果律炮’有后门,我能关,但需要时间分离核心算力。第二,k要的‘核心控制权限’绝不能给——那东西关联的,不止是这门炮。”
她的声音骤然沉下去:
“第三,陈默……对不起。还有,谢谢你。”
“对不起什么?谢什么?!”陈默低吼,“你把话说清楚!”
通讯那头沉默了数秒。
然后,他听见她轻轻吸气的声音,很慢,很重,像在凝聚毕生的勇气。
“前世你死的那天,”她的声音开始颤抖,“我打了三十八个电话给你。”
陈默浑身一僵。
“从你刹车失灵到坠崖,二十八分钟,三十八个未接来电。”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念判决书,“最后一个接通时,我只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,还有你……的闷哼。”
指挥帐篷里落针可闻。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。
“我在警戒线外站了一夜,看着山下那团火。”她的声音空了,“没哭。眼泪早在那三十八个电话里流干了。”
“葬礼上,我站得离棺材最远,十分钟就转身离开——所有人都说我冷漠。”她顿了顿,“他们不知道,我转身时指甲掐进手心,血滴在黑袖口上。那是我唯一能流的‘泪’。”
陈默的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边缘,刚凝固的伤口崩裂,血渗出来。
“你死后,我做了三件事。”她的声音重新凝聚,带上冰冷的杀意,“第一,把你妈妈送进苏家最好的医院,用我的命担保她活下去。第二,清理苏家内鬼,把苏明远踩进泥里。第三……”
她深吸一口气:
“我接触了‘深渊’。”
陈默瞳孔骤缩。
“用了半年时间,砸钱,卖人情,甚至……出卖部分苏氏商业情报。”她的声音里满是自嘲,“终于接触到那个叫‘k’的人。他说,他能提供‘特殊技术支持’。”
“什么支持?!”陈默的声音发紧。
“一开始我不信。”苏清雪的声音带上恍惚,“直到他给我看了一段录像——某个实验体在死亡瞬间,周围时间出现了0.3秒的倒流。虽然那人最后还是死了,但那一瞬间的‘回溯’,是真的。”
帐篷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。
“我继续和他交易。更多钱,更多情报。直到你死后第一年忌日,我在你墓前……”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,“k出现了。他说了一句话。”
她停顿了很久,久到陈默以为信号断了。
然后,他听到她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、却又重如千钧的声音说:
“他说:‘苏小姐,想赌命吗?用你的命,换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——回到他死之前。’”
轰——!
帐篷外突然传来爆炸的闷响,地面震动!是破墙队遭遇了阻碍!
【警告!外围防御被突破!第二防线交火中!】
王锐的急报从公共频道传来。陈默却像没听见,死死攥着通讯器:“你……答应了?”
“成功率,万分之一。”苏清雪的声音忽然笑了,那笑声苍凉又疯狂,“他说,我是所有实验体里执念最强的,也许……能创造奇迹。但更大的可能是:死。或者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。”
“我问他要多久。他说,不知道。可能要等几年,等一个‘合适的死亡时机’。”
“我说,好。”
这个“好”字,她说得轻描淡写,却让陈默浑身血液都凉了。
“所以那三年……”他的声音发抖。
“那三年,我做了三件事。”她平静地继续,“第一,继续追查深渊,收集所有能收集的资料。第二,接受他们的‘预处理’——基因调整,脑部手术,疼得像被活剥。第三……”
她的声音低下去:
“忍受后遗症。发热,咳血,内脏疼痛。医生查不出原因,只说我的基因链在崩溃。我知道,那是偷窃时间的‘罚单’,提前在寄送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陈默喉咙哽咽。
“因为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,陈默——”她的声音突然拔高,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,“只要能重来,能再见你一次,我苏清雪赌命也赌!”
通讯这头,陈默闭上眼,眼泪滚下来。
他想起重生后第一眼,她撕碎离婚协议时发红的眼眶。
想起她深夜蜷缩在他旧外套里,哭到失声的颤抖。
想起她一次次笨拙的靠近,一次次沉默的守护,一次次咳出血却还要对他笑的样子。
原来那不是纠缠。
那是她拼尽两辈子,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、笨拙又疯狂的爱。
“你死后第三年忌日,”她的声音重新平静下来,“我开车去墓地,被一辆货车撞了。车翻滚时,我攥着k给的‘信标’——就是那块怀表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:
“陈默,等我。”
“如果真有奇迹,我回去找你。”
“如果死了……那也好,终于能休息了。”
然后就是撞击,黑暗。
“再醒来,”她的声音终于带上温度,“我在别墅客房里,时间是三年前。而你……正在打印离婚协议。”
她轻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满是疲惫的温柔:
“我冲过去撕了协议,说‘我不同意’。你当时看我的眼神,像看疯子。”
“是啊,我确实是疯子。”她自嘲,“一个赌上命、赌上灵魂、赌上一切,只为了回来告诉你——‘别死,我爱你’的疯子。”
通讯这头,陈默早已泪流满面。
他抹了把脸,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:
“苏清雪,你听好了。”
“第一,我不接受道歉。该道歉的是我——为前世那个自负、愚蠢、不接你电话、不跟你沟通的混蛋。”
“第二,我也不要感谢。爱你是我从图书馆第一次见你就决定的事。你以为我真是随便帮人捡笔?”
他深吸一口气,每个字都砸得掷地有声:
“第三,图书馆那次……你以为,我是随便看谁都行吗?”
“不是。是因为那个人是你,苏清雪。只有你。”
通讯那头,骤然死寂。
然后,他听到了压抑的、破碎的抽泣声。
那哭声一开始很小,接着变成崩溃般的宣泄。她好像终于卸下了两辈子的重担,在这个绝境里,哭得像个孩子。
陈默静静听着,眼眶通红,嘴角却带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