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卫健局历年扶贫档案时,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的。报告上说,这是龙溪镇最偏远、海拔最高、交通最不便的行政村,常住人口不到三百人,百分之九十是老人。
车子一路向西。
刚开始,还是平坦的柏油马路,两旁是整齐的行道树和规划得当的农田。可当车子驶离主干道,拐入通往山区的县道时,路况便急转直下。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,路面开始出现坑洼。再往前,水泥路变成了砂石路,车轮碾过,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。
小张不得不放慢车速,车身在颠簸中摇晃,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。车窗外的景色也从富庶的平原,变成了荒凉的群山。光秃秃的山岩裸露着,只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灌木在石缝间挣扎。
“苏常委,路太难走了,这车底盘低,我怕……”小张有些担心。
“能走多远走多远,剩下的路,我们自己走。”苏正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,看着那些在山坡上开垦出来的、零零散散的梯田,和偶尔闪过的、依山而建的土坯房。
从县城到龙溪镇,陈光明嘴里轻描淡写的“三个多小时”,他们足足开了近五个小时。而从龙溪镇到断崖村,这段不到三十公里的山路,又花去了他们一个多小时。
当车子再也无法前进,停在一个陡坡前时,天色已经开始昏黄。
苏正推门下车,一股夹杂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。眼前,就是断崖村。几十户土坯房,像燕巢一样,杂乱无章地挂在半山腰上。村口,一棵巨大的、不知年岁的老槐树下,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着闲聊,看到陌生的轿车和两个穿着干净的陌生人,都投来了好奇而警惕的目光。
村里很静,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和偶尔几声犬吠。
苏正的目光,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村委会旁边那栋孤零零的砖房上。那是村里的卫生所,墙皮大片脱落,露出里面的红砖,门窗紧锁,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挂在门上,门楣上“为人民身体健康服务”的红字,也已褪色斑驳。
他迈步向村里走去,小张紧随其后。
“老乡,跟您打听个事。”苏正走到一位正在门口用石磨磨玉米的老婆婆面前,放缓了声音。
老婆婆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:“后生,你们是?”
“我们是从县里来的,下来看看。”苏正指了指那间紧锁的卫生所,“这村里的卫生所,怎么关着门啊?”
一听这话,老婆婆叹了口气,停下了手里的活计。“关了快一年咯。以前的赤脚医生,去年跟着儿子去城里了,就再也没人来过。”
旁边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大爷也凑了过来,吧嗒着嘴说:“可不是嘛。现在有点头疼脑热,就只能自己扛着,或者去山里挖点草药。实在扛不住了,才想着去镇上。可去一趟镇上,来回得走大半天,光车费就得几十块,谁舍得?”
“小病拖,大病扛,扛不住了,就听天由命。”老婆婆的话里,没有抱怨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无奈。
苏正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这些话,比龙溪镇书记那声泪俱下的控诉,更让他感到窒息。
“老乡,方便去您家讨口水喝吗?”苏正问道。
“有啥不方便的,进来吧。”老婆婆热情地站起身,引着他们往屋里走。
屋里光线很暗,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。靠墙的木板床上,躺着一个老人,盖着厚厚的被子,只露出一个花白的头顶,剧烈的咳嗽声不时从被子里传出来,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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