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乱弹琴!简直是乱弹琴!”
一声怒喝打破了玻璃墙前那种诡异又和谐的“二人转”氛围。
许燃正写到关键步骤,手里一顿,转头一看。
是个穿深灰色夹克的小老头,头发白了一大半,脸上戴着副深度近视镜,手里还端着个已经掉了瓷的保温杯。
这人站在那儿有五分钟了,脸色是越看越黑。
“现在的学生怎么回事?这玻璃墙是公物!是让你们乱涂乱画的吗?”
小老头把保温杯盖子一拧,指着许燃刚画的那个拓扑图,“把量子流体方程和混沌动力学硬凑在一起?
这是谁教你们的?简直是对物理学的亵渎!”
简瑶愣了一下,刚想开口解释。
但许燃却伸手拦住了她,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这个老头一眼。
胸前的牌子上挂着:iter计划中方首席科学家,陈冀平。
“呦,还是个院士。”
许燃心里一乐。
这种老头通常固执得可爱,而且本事确实有,就是脑筋容易转不过弯。
“老先生,画画不犯法吧?”
许燃把玩着手里的笔,也不急,“而且您这也没挂‘禁止解题’的牌子啊。”
“解题?你管这叫解题?”
陈院士气笑了,他走近几步,指着玻璃上一处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群,“你把等离子体的逃逸路径看作是有机生命体的群体行为?
荒谬!
离子是死物!它们遵循的是统计学规律,不是心理学!”
“你看这一段!”
陈院士手指颤抖,“你在这里引入的这个‘协同算子’,根本没有任何物理依据!
你是把哪个打游戏的算法给抄上来了吧?”
不愧是首席科学家,眼确实毒。
许燃耸耸肩,“您还真猜对了,这就是从战争游戏里抄的。”
陈院士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,“你……你这是胡闹!”
“是不是胡闹,不是嗓门大说了算。”
许燃走到玻璃墙前,用笔尖点了点那个让老头子暴跳如雷的算子。
“陈院士,您搞了这么多年热核聚变,我就问您一个问题。”
“您能不能预测下一个微秒,哪一颗氘核会撞上墙壁?”
陈院士冷哼一声,“那是海森堡测不准原理的范畴,谁也不可能预测单个粒子的随机运动!”
“对啊,你也说了,单个不行。”
许燃嘴角一勾,那一瞬间的气场突然变了。
像是一个在沙盘前推演千军万马的指挥官。
“单个士兵在战场上什么时候开枪、往哪跑,那是随机的。”
“但是。”
许燃手里的笔猛地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,将那一团散乱的数据圈了起来。
“如果是要把他们当成一个整体呢?”
“如果我们不是去管每一颗子弹,而是去控制那个‘吹哨人’呢?”
他在玻璃上写下了一个陌生的名词:
【swarm intelligence guidance algorithm(群体智能制导算法)】
“在军事上,这叫‘狼群战术’。”
许燃看着目瞪口呆的陈院士,语速不快,但字字如锤,“狼群捕猎的时候,不需要每只狼都知道猎物的坐标。
只要头狼动了,整个狼群的势能就会跟着流动。”
“我在乱七八糟的等离子云里,植入了十几个虚构的‘头狼’节点。”
许燃指着屏幕上刚才那个柔软变形的磁场陷阱。
“我不用去预判一亿个粒子想干嘛。”
“我只需要骗过那十几个‘头狼’,告诉它们:那边才是出口。”
“只要头狼往左拐,哪怕后面的几千万个粒子是瞎子,它们也会依据最小能量原则,跟着往左拐。”
“这就是为什么……”
许燃回头,眼神明亮得吓人。
“我的笼子不需要硬碰硬,因为猎物是自己走进来的。”
静。
死一般的静。
陈冀平院士手里的保温杯都有点端不稳了。
他看过无数高端论文的眼睛,此时死死地盯着玻璃上原本在他看来是“乱弹琴”的模型。
越看,冷汗越多。
越看,心跳越快。
从一开始的“荒谬”,到中间的“有点意思”,再到现在尽管院士没说出口的“卧槽”。
这个思路太野了!野得不像是个搞科研的,像是个打仗的!
但他娘的在逻辑上居然是自洽的!
如果真像这小子说的,把无法计算的微观随机性,转化成可控的宏观群体行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