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定远站在旗杆下,雨水顺着斗篷滴落。他手里那张被浸湿的文书已经烘干,边缘微微卷起。他反复看着“明日可议实击”六个字,手指在纸角划过。天刚亮,雾还没散,校场空无一人。
他没回营帐,也没合眼。一夜过去,火铳腰带扣环仍牢牢锁死,像他心里压着的事。
第一缕阳光照到中军帐檐时,戚继光来了。他没进帐,只停在屋檐下,声音压得很低。
“昨夜探子回报,倭寇今夜子时前必至三河口渡岸。”
张定远抱拳,动作干脆。
“你带五人,断其先锋,焚其舟筏,不得惊动主力。”
张定远点头,没有多问。
“可否动用北竹林伏道?”
戚继光看了他一眼,点头,转身就走,脚步没停。
命令只有口头,没有文书,也没有旁人听见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成败在此一举,出了差错,没人能替他担责。
他转身走向兵器库,步伐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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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器库东侧有间暗室,平日用来存放老旧图纸和备用零件。门从里面反扣,油灯挂在墙钩上。张定远推门进去时,铁器味扑面而来。
他从柜底取出一个木箱,掀开夹层,拿出一张泛黄的手绘草图。上面标着三河口的地形:两条支流交汇处,沙洲分布,浅滩位置,还有几处标注为“枯苇区”的地带。
这是戚继光早年画的,只有亲信知道藏处。
他又从架上取下六支长管铳。这是老陈改良的新式火铳,枪管更长,射程更稳。他一支支检查,卸下火铳上的金属铃铛——那是夜间行军防碰撞用的,但现在必须去掉,一点声响都不能有。
枪管外缠上粗布,防止反光和摩擦出声。引火绳单独包好,放在胸前内袋。
他铺开草图,用炭笔在上面画线。风向从西北来,水流往东南走,倭寇靠岸大概率选南岸沙洲。那里地势略高,芦苇密,适合藏船。
但他不能从正面接近。一旦踩进泥滩,脚步声会被水波传开。
他改走北崖根,贴着竹林边缘绕过去。那里有片乱石坡,能遮挡视线,也能利用风声掩护脚步。
路线定了,他吹哨。三短一长,是约定的暗号。
不到一刻钟,五名亲卫陆续从不同方向潜入暗室。他们没说话,进来后直接站定,等他下令。
张定远指着草图:“今晚行动,目标三河口。倭寇子时前登岸,我们要在他们靠岸瞬间动手。”
他拿起小石子,在图上摆出六人位置。
“两人负责点燃芦苇,造烟造势,吸引注意力。两人埋伏在西岸坡下,狙杀最先上岸的倭寇。剩下一人随我直扑主舟,投火油罐,烧船。”
他抬头看众人:“任务不分先后,只求同步。谁提前动手,谁就打草惊蛇。”
有人皱眉,想开口。
张定远先说道:“我知道你们想问为什么不让火器营支援。命令是单独下达的,不记军报,不调援兵。我们六个人,自己完成。”
没人再说话。
“行进时蒙面裹甲,脚穿软底靴。间距七步,禁语。手势传令,哨音为辅。”他比划了几个动作,“前进、停止、警戒、撤退,都按训练来的。”
他最后说:“撤退信号是两短一长哨音。如果我没发出信号,所有人按原路退回北竹林伏道,在入口处集结。”
一名亲卫低声问:“要是失联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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