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定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,放在桌上。打开后是一团火绒和一块磷石。
“这是我留的最后一道保险。交给陈七。”
他看向最稳重的那个亲卫:“一个时辰后,若我没回来,也没发信号,你就带着这个,去西坡点燃那片枯树。”
陈七点头,把布包收进内袋。
“记住,不是为了救人,是为了诱敌分兵。只要他们派人去看,我们就有机可乘。”
室内安静下来。
张定远收起草图,卷好塞进背囊。六支火铳检查完毕,装入特制皮套,背在身后。
“现在换装,半个时辰后出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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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竹林深处有一片隐蔽空地,四周被高竹包围,地面铺着落叶,踩上去没有响声。这里是夜袭前最后的集结点。
六人已换上黑衣软甲,脸上蒙着黑巾,只露眼睛。靴底加了厚布,走路几乎无声。
张定远再次铺开草图,用石块代表人员位置,重新推演一遍。
“我们从这里出发,沿北坡下行,绕过乱石岗,进入芦苇带。”他手指移动,“风向有利,脚步声会被风吹走。但过了沙洲就得放慢,每一步都要试探。”
他盯着图上一处标记:“这里有片流沙区,表面看不出来。谁踩进去,立刻下沉。所以走中间窄道,宁可慢,不能偏。”
他又说:“倭寇船队预计五艘,主舟最大,在中间。我带一人突前,其余人在两岸埋伏。火油罐只有三枚,必须一次命中。”
他抬头:“听哨音行动。第一声短哨,准备;第二声,点火;第三声,开火。三声连响,立即撤退。”
有人点头。
张定远站起身,挨个检查装备。火铳卡扣牢固,火绒干燥,磷石完好。他特别看了陈七的胸口,确认那个小布包还在。
“这次不是演练。”他说,“我们出去,要么完成任务,要么死在回来的路上。没有中间。”
没人回应,但所有人都挺直了背。
他最后说:“如果我倒下,陈七接替指挥。按预案行事,不准冲动,不准恋战。”
陈七抬手碰了下额头,是默许的信号。
张定远收起草图,背起火铳。天色渐暗,暮云低垂,林间光线越来越弱。
他走到竹林边缘,望着远处三河口的方向。水面泛着灰光,芦苇随风轻晃,看不出半点杀机。
但他知道,敌人已经在路上。
他右手摸了摸腰间的火铳,枪管冰凉。扣环锁死,像他此刻的心跳。
其余五人已列在他身后,静如石像。
六个人,没有声音,没有动作,只有呼吸轻微起伏。
他抬起左手,掌心向前。
前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