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定远没说话。
“我明日还会来。”戚继光说，“若有疑难，可随时来帐中论兵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离去。
张定远站在原地，手指攥紧枪杆。肩伤处一阵阵发热，但他没去碰。等戚继光背影消失在校场尽头，他才低声对亲兵说：“再练两轮。”
日头渐高，操练持续到午时。张定远始终站在前排，一遍遍纠正动作。陈三的枪刺偏了角度，他亲自演示三次；王二狗脚步拖沓，他陪着他绕场跑了一圈又一圈。直到五人都满头大汗，气喘不止，他才下令收队。
“兵器归库。”他说，“下午申时，继续练协同。”
亲兵陆续离开。张定远独自留在场中，把木枪一根根插回兵器架。他的右手颤抖了一下，指尖发麻。肩头布条渗出一点暗红，但他没拆开看。
回到营帐前，他取出那张文书，轻轻抚平褶皱，放在枕下。夕阳照在桌角，铜牌映出一道光。他站着没动，望向中军大帐方向。
同一时间，中军帐内，戚继光提笔写下八个字：张定远，可造之材，宜速育之。
他合上册子，交给副官：“存入密档。”
副官迟疑：“是否上报兵部备案？”
戚继光沉默片刻：“再看几日。”他望着帐外校场方向，“此人若成，必为我军柱石。”
张定远坐在床沿，解开铠甲扣带。肩伤裂开了，血浸透布条。他撕下一块新布，正要包扎，外面传来脚步声。
传令兵站在帐外：“张伍长，明日卯时，东坪集训照常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他说。
传令兵走后，他把旧布扔进盆里，血水慢慢晕开。他低头看着手，掌心全是老茧和划痕。拿起水瓢舀了点冷水泼在脸上，抬起头时，眼神清明。
第二天清晨，张定远再次出现在东坪。他带着五名亲兵列阵，自己仍站在前排盾首位。鼓声响起，他喊出第一声口令。
“压步！稳进！三息一突！”
队伍推进，步伐整齐。远处高台边缘，一道身影静静伫立。戚继光穿着便袍，未戴盔甲，手中折扇轻摇。他没有出声，也没有走近，只是看着那支小队一次次变换阵型，听着那道声音一次次划破晨风。
张定远完成一轮演练，停下喘息。他擦了把汗，抬眼望向高台。那人影还在。
他没打招呼，也没停顿，转身对亲兵说：“再来。”
鼓声再起。
枪尖朝前，盾牌压左，五人如一体般向前推进。张定远的脚步落在第七步时，右肩猛然一抽，额角滚下汗珠。他咬牙撑住，继续吼令。
“三息一突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左手突然脱力，木枪砸在地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