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传开,不少人侧目。
张定远没辩解。他当众抽出火铳,翻转枪管,露出一道细长裂痕。“这道缝,是赵五替我扛下来的那一箭留下的。他在左边,我在右边。箭飞来时,他往我这边撞了一步。”
他把火铳递给最近的士兵。“你们传着看。谁要是觉得功劳该归我一个人,就拿着它去打一仗试试。”
全场静了下来。
戚继光在台上看着,嘴角微动。他接过话头:“将士用命,上下同心,方能克敌制胜。张定远不居功,正是统将之德。”
掌声再次响起,这次更响。
仪式结束,众人散去。
张定远回到自己帐篷,卸下铠甲,换上便服。肩伤经医官重新处理,敷了药膏。他坐在案前,铺开纸笔,开始写战后总结。
火器损耗多少,弹药剩余几何,士兵伤亡名单,战术执行问题……一条条列清楚。写到一半,他停下笔,从怀里取出那支烧焦的箭杆。
上面半个“山”字还在。
他盯着看了很久,然后收进抽屉,压在《火器操典》下面。
外面天色渐暗,营中灯火陆续点亮。他吹灭油灯,准备休息。临睡前,他又打开抽屉,拿出银牌,放在掌心。
冰凉。
他握了一会儿,起身走到桌边,把银牌轻轻压回书上。窗外风起,吹动帐帘一角。远处岗哨传来一声短促的口令。
他躺下闭眼。
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剑柄。那里有一道新鲜划痕,是昨夜搏斗时留下的。他记得当时山本挥刀砍来,他侧身避过,反手格挡,金属相撞发出刺耳声响。
现在那把刀应该还在敌营某处。
或者已经被丢弃。
他不知道。
但他知道一件事——只要倭寇还在海上,就不会真正安静。
他翻身坐起,重新点燃油灯。翻开地图,目光落在沿海几处未标注的小村落上。那些地方没有驻军,也没有烽火台。
他用笔圈了三个点。
然后停住。
现在不是行动的时候。
他合上图册,靠在椅背上。灯芯噼啪响了一下,火光跳动。
他盯着那团光,直到眼睛发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