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定远忽然开口：“号角手在哪？”
亲兵答：“高台东侧，随时待命。”
“告诉他们，”张定远声音不高，但每个字都清晰，“令下即吹，不必等我再确认。”
亲兵应声而去。
张定远没动。他的视线一直钉在横屿上。他知道山本的人还在岛上，火器没清完，防线没破。这一战必须赢。他不能倒在这里。
冷巾开始变温。艾灸的热力也在消退。他感觉到体内那股阴寒又在往上爬，像蛇顺着脊椎游动。他咬住内唇，用痛感压住眩晕。
军医悄悄掀开帘子，看了一眼。张定远的左手正慢慢滑向腰间的剑柄。不是要拔剑，而是借力支撑。那只手青筋暴起，指节发白，显然已经在拼命用力。
他知道时间不多了。
张定远忽然抬手，把冷巾扯下来扔在地上。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布，浸了冷水，重新敷上。动作干脆，没有一丝迟疑。
他低头看了看火铳的引信。干燥，完好。他又检查了弹囊。三发备用弹都在。
一切就绪。
他抬起头，望着天边渐亮的光。太阳还没出来，但天已经醒了。
他站直身体，双腿分开，稳住重心。火铳再次平举。
“等令。”他说。
亲兵听到，立刻传话下去。各营主官看到手势，纷纷回令。火铳手装弹，弓手上箭，长枪队列阵。战马轻嘶，刀枪微动。
军医站在帐外，看着他的背影。他知道这个人已经超出了人体的极限。但他也明白，有些东西比命重要。
张定远忽然咳嗽了一声。很短，但肩膀猛地一震。他立刻屏住呼吸，把咳意压回去。嘴角有一点湿痕，他用手背抹掉。
他没低头看。
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横屿。
风卷起大旗，猎猎作响。全军静默，只等一声号角。
张定远的手指扣在火铳护圈上，关节发白。他的呼吸越来越重，胸口起伏如鼓。突然，他右手一沉，火铳往下坠了一寸。
亲兵刚要上前，他左手猛地抓住枪管，硬生生把枪口抬了回来。
枪口重新对准前方。
他的手臂在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