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是英雄。”张定远说,“我只是个当兵的。但我得记住,每一次动手,都会有人受影响。可能是敌,也可能是民。我们穿这身衣服,就得担这份责任。”
刘虎站起来,伸出手。
张定远抓住他的手,起身。
“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?”刘虎说,“不是受伤,不是打仗。是打赢之后,有人觉得没事了,可以歇了。可我知道,只要海对面还有人想抢,我们就得一直站着。”
“今天我在海边看到一缕烟。”张定远说,“很淡,几乎看不见。我没下令,也没报上去。因为我不知道那是渔船,还是信号。但我知道,只要我还在这位置上,就不能当它不存在。”
“那就别让它存在。”刘虎说,“你下令,我带头。咱们不怕事,也不找事。但谁要是敢来犯,就让他知道,戚家军的人还在。”
远处传来口令声。
“换岗!”
新的一队士兵列队出发,脚步整齐。
张定远看着他们走过校场,目光落在前方高台。明天他要在那里讲话,面对三百新军。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没上过战场,不知道血是什么味道。但他必须让他们明白,为什么而战。
“我以前总想着报仇。”他说,“现在我不想了。我想让以后的孩子不用上战场。想让他们长大后,只听说书人讲从前的事,就像听故事一样。不知道什么叫逃命,什么叫烧杀。”
“那你得让他们记住你是怎么走过来的。”刘虎说,“不是所有人生来就知道责任是什么。得有人告诉他们。”
“所以我明天要说。”张定远说,“不说战术,不说兵器。就说我们是怎么从恨走到守的。”
刘虎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我去看看巡逻路线有没有改。你早点休息。”
“我不累。”张定远说,“你去吧。”
刘虎走了几步,又停下。“对了,今天村里送来的布鞋,我领了一双。明早我就穿。”
张定远点头。
火把快烧到底了,光变得昏黄。他没有动,依旧站着。校场那边,队副们还在组织演练。有人在调整哨位间距,有人在检查火绳干燥情况。一切都很安静,但没有松懈。
他知道,真正的战斗从来不在战场上。
而在每一个选择是否坚持的瞬间。
他抬起手,看了看掌心的老茧。那是握剑、装铳、拉弓磨出来的。每一道纹路都连着一段记忆。
他想起父亲教他练刀时说的话:刀要直,人更要直。
风吹过来,带着海水的味道。
他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命令。
“举铳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