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画面交织,在他冰封的心湖中凿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裂隙。
他缓缓转过身,走回门前,目光再次投向芈诗。
这一次,那冰冷的眼底深处,除了审视和敌意,多了一丝极其隐晦、却异常坚定的东西。
“夫人。”
嬴政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“这‘遮帐’与‘祭品’的困局,绝非长久之计。”
芈诗手指微微一僵,微微挑眉,似乎有些意外他竟未在威胁下退缩,反而回来了。
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镜框,神色莫测。
“政……”
嬴政顿了顿,仿佛在斟酌字句,最终清晰地吐出。
“要救嬴琅。要斩断他与那邪神的契约,摆脱他成为祭品的命运。”
这句话如同惊雷,在芈诗看似平静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!
她摩挲镜框的手指猛地顿住,霍然抬头看向嬴政,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。
震惊、难以置信、一丝荒谬的嘲弄,甚至……
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、难以言喻的悸动?
救嬴琅?
这个被她亲手推上祭坛、视为换取力量工具的孩子?
这个她内心深处既恐惧其反噬又无法彻底割舍的亲子?
嬴政……这个她窃取命格作为“遮帐”的养子……竟然说要救他?!
“呵……”
芈诗发出一声短促而意味不明的轻笑,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。
“救他?政公子,你可知你在说什么?那契约,是与‘东皇太一’定下的,岂是凡俗之力可解?”
她移开目光,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声音飘忽。
“夫人……不知道有什么办法。”
这句“不知道”,并非完全的谎言。
当年她为了获得强大的祝歌之力庇护自身,行此险招,只求护持己身。
根本未曾深究,也无力深究如何解除这几乎与神只定下的契约。
嬴政敏锐地捕捉到了,芈诗那一瞬间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波动,以及那句“不知道”背后深藏的无力感。
他步步紧逼:“夫人当年既能行此逆天改命之术,难道就未曾留下……一丝逆转的契机?
或者说,夫人行此术,难道仅仅是为了‘交易’祝歌之力?这命格遮掩……似乎并非完全成功?”
最后一句,如同利刃,精准地刺中了芈诗心中最隐秘的角落!
芈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。
她缓缓转过头,看向嬴政的眼神充满了审视,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孩子。
他竟能推测到这一步?!
沉默在室内蔓延,带着沉重的压力。
良久,芈诗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,又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。
她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彻底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……
近乎真实歉意的复杂神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