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……那怎么办？难道眼睁睁看着咱们贺家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？”贺伯安带着哭腔。
周振邦转过身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最后的冷静：“大公子，贺总，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。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。当务之急，是‘断尾求生’，最大限度保存实力，以图后效。”
“怎么断？怎么求生？”贺远山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求生的渴望。
周振邦压低声音，语速极快：“第一，立刻启动‘金蝉脱壳’计划。将集团目前还能动用的优质资产，特别是那些权属清晰、干净的土地和股权，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关联交易，秘密转移至海外以及我们早年在西部注册的几个干净的壳公司名下。动作要快，要隐蔽，哪怕低价快速变现，也要抢在资产被冻结前完成！”
“第二，弃卒保帅。立即宣布集团旗下几家问题最严重的子公司（如涉及高利贷、违规拆迁的）破产清算，把所有法律责任推给具体的经办人（已经安排好替罪羊），与集团进行切割。对上门讨债的，能拖就拖，拖不过就去谈债转股或者打折结算，核心是保住集团母公司的壳和核心金融牌照。”
“第三，稳定内部。核心团队许以重利，签订更严格的保密协议，稳住人心。非核心人员，该裁撤就裁撤，节省开支，全面收缩战线。”
“第四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，”周振邦目光扫过贺家父子，“贺总，您需要‘病重’，需要‘意识不清’。所有决策，由大公子和我出面，您完全不知情。这样，即便将来追责，也有回旋余地。同时，我们要主动向……某些方面，释放善意，甚至……交出部分无关痛痒的‘筹码’，表示我们愿意配合，争取一个‘宽大处理’的机会。”
贺远山闭上眼睛，胸口剧烈起伏，最终，艰难地点了点头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就……按你说的办……伯安，一切听周叔的……快去！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天明集团顶楼密室内，气氛同样凝重如铁。魏天明没有像贺远山那样倒下，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，眼神狠戾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。魏海潮垂手站在一旁，大气不敢出。
“大哥，‘涅盘’计划已经启动，四海帮的联系已切断，海外资金正在按计划转移，几个问题厂子和p2p平台的剥离方案也做好了，随时可以甩出去。”魏海潮汇报。
魏天明面无表情，声音冰冷：“不够。华鼎和李国华不是傻子，这种程度的断尾，骗不过他们。我们要送上一份更大的‘投名状’。”
“更大的投名状？”魏海潮一愣。
“把我们在清江新区二期规划里掌握的那几个核心地块的‘预留’指标，以及配套的政策优惠通道，整理成一份‘大礼包’。”魏天明眼中闪过决绝，“通过绝对安全的渠道，送给李国华。就说是我们天明集团，为了支持国家级新区建设，主动让出的利益。”
魏海潮倒吸一口凉气：“大哥！那可是我们未来十年的命根子！就这么送出去？”
“命根子？”魏天明冷笑，“现在保命要紧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！这份礼，要送得巧妙，既要显得我们顾全大局，又要让李国华觉得我们还有利用价值，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。同时，把我们掌握的，关于贺家行贿袁鹏以及更上面几个人的关键证据，复制一份，匿名递给专案组楚峰。”
“给楚峰？为什么？”魏海潮更不解了。
“搅浑水！转移视线！”魏天明咬牙道，“让楚峰去咬贺家，去查袁鹏背后的关系网！这样，华鼎和专案组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，我们才能争取到喘息和时间！记住，我们现在要做的，不是争强斗胜，是潜伏下来，像蛇一样，等待冬眠过去的机会！”
他走到保险柜前，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，递给魏海潮：“这是‘保命符’，也是‘催命符’。里面是集团最核心的账目备份和一些……足够让很多人闭嘴的东西。你亲自保管，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。不到万不得已，绝不能动用。”
“是！大哥！”魏海潮感到手中卷宗重如千钧。
就在两大集团疯狂自救的同时，“雅茗轩”内，陶知远接到了韩先生的紧急汇报。
“陶老，贺家启动了‘金蝉脱壳’，正在疯狂转移资产。魏家更狠，似乎准备割让核心利益向华鼎示好，还想祸水东引，挑动专案组去查贺家和袁鹏背后的关系。”
陶知远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壶，眼中精光闪烁：“狗急跳墙，兔急咬人。贺远山想留后路，魏天明想找靠山。都在求生，可惜，方法太糙了。”
“那我们……”
“加把火。”陶知远淡淡道，“把我们掌握的，关于贺家转移资产的具体路径和接收方信息，‘不小心’泄露给一两个紧咬不放的债主和……经侦支队那边有关系的人。把魏家准备送给华鼎的那份‘大礼包’的具体内容，以及他们想嫁祸贺家的意图，巧妙地‘暗示’给贺家那边知道。”
韩先生心领神会：“让他们斗得更狠，互相撕咬，消耗得更彻底？我们好坐收渔利？”
“不完全是。”陶知远摇摇头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，“是要让水更浑，让华鼎和专案组看到，这两家已经不成气候，内斗不休，不足为虑。这样，他们才会把目光，投向更深、更远的地方。而我们，才能真正安全地……金蝉脱壳，甚至，借壳重生。”
韩先生恍然大悟：“我明白了！我立刻去办！”
清风市的这个夜晚，注定无人入眠。远山、天明两大巨头在狂风骤雨中挣扎求生，断臂、割肉、祸水东引，用尽手段试图保存一丝火种。而更高层面的博弈者，则冷静地操控着风向，将这场危机视为重新洗牌、布局未来的绝佳时机。专案组组长楚峰，站在信息风暴的中心，面对着纷至沓来的真伪难辨的线索和各方释放的烟雾弹，深知真正的考验——如何在这片混沌中辨明方向、抓住要害——现在才刚刚开始。风暴眼，正在收缩，更剧烈的能量，在深处积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