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连忙上前,一一接过东西,连声道谢:“谢谢王婶!谢谢李大爷!谢谢张奶奶!谢谢各位叔伯!让大家破费了!”
“破费啥!都是自家产的!你在外头好好的,我们就高兴!”乡亲们笑着,围着他问长问短,问他工作忙不忙,问他省城啥样,言语间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对他的期许。
看着乡亲们期盼的眼神,听着他们关于“看病报销难”、“孩子上学远”、“村路一下雨就难走”的随口念叨,楚峰的心被深深触动了。他想起在省城机关里,讨论的是宏观政策、是动辄数亿的资金项目;而在这里,乡亲们关心的,是眼前最具体、最实际的生计问题。这种巨大的反差,像一记重锤,敲在他的心上。
他更加坚定了自己选择去乡镇锻炼的决心。只有真正沉到最基层,走到群众中间,才能最真切地了解他们的疾苦和期盼,才能实实在在地为他们解决一点问题。高高在上的政策和规划,如果不能最终惠及这些最普通的百姓,那意义何在?
东西实在太多,那个帆布旅行袋根本装不下。母亲又找来一个旧麻袋,才勉强把乡亲们送的东西和自家准备的特产都装上。两个袋子都塞得满满的,沉得几乎提不动。
“这……这咋拿啊?”母亲看着两个大袋子,发愁了。
“没事,妈,我力气大,拿得了。”楚峰故作轻松地说,心里却知道这一路肯定不轻松。
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。楚峰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,父母和妹妹一直把他送到村口的岔路口,那里有去县城的班车经过。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,田野静悄悄的。
“到了城里,来个信儿。”母亲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,眼圈有点红。
“嗯,妈,您和爹多保重身体,别太累了。”楚峰叮嘱道。
“哥,你下次啥时候回来?”妹妹楚秀拉着他的衣角,不舍地问。
“有空就回来,你在家听话,好好学习。”楚峰摸摸妹妹的头。
父亲一直没怎么说话,只是把烟袋别在腰后,伸手接过那个最沉的麻袋,扛在自己肩上:“我送你到路口。”
父子俩一前一后,沉默地走在土路上。走到岔路口,班车还没来。父亲把麻袋轻轻放在地上,拍了拍身上的灰,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,卷了一支旱烟,点燃,默默地抽着。
“爹,我走了,您回去吧。”楚峰说。
父亲点点头,吸了口烟,烟雾模糊了他黝黑的脸庞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闷声说:“去了下面……凡事多长个心眼,稳当点。家里……不用惦记。”
“哎,我知道,爹。”楚峰重重地点头。
远处传来了班车的喇叭声。车来了,是一辆破旧的中巴,车身上沾满了泥点。父亲帮楚峰把两个沉重的袋子搬上车,放在座位下面。楚峰上了车,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车子发动了,缓缓驶离路口。楚峰透过车窗,看到父亲还站在原地,佝偻的身影在晨曦中越来越小,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。母亲和妹妹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。
车子颠簸着前行,楚峰的心情比来时要沉重得多。那两个沉甸甸的袋子,不仅装满了家乡的味道,更装满了父母的牵挂和乡亲们的期望。车窗外的田野、村庄飞速后退,省城的繁华似乎遥不可及。他摸了摸口袋里母亲硬塞给他的几个煮鸡蛋,还带着温热。
这次归乡,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基层的真实面貌,感受到了与省城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和民生百态。那种巨大的差距,像一根刺,扎在他心里。也让他更加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方向——到最需要的地方去,用自己所学所能,为改变那些像他父母、像那些乡亲们一样的普通人的生活,尽一份力。这条路注定艰辛,但此刻,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责任感的。乡情难舍,重任在肩,前方的路,清晰而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