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峰提着两个沉甸甸、几乎要撑破的帆布包和麻袋,在村口告别了父亲,登上了那辆开往县城的破旧中巴车。车子颠簸在坑洼的土路上,扬起阵阵尘土。
他靠窗坐着,看着窗外熟悉的田野和村庄缓缓后退,心里充满了离愁别绪。父母佝偻的身影、妹妹不舍的眼神、乡亲们质朴的笑容,像一幅幅画面,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。
车子摇摇晃晃开了一个多小时,终于驶入了县城汽车站。车站里人声嘈杂,空气中混合着汽油、汗水和各种小吃的味道。
楚峰费力地提着行李下了车,站在车站门口,看着县城略显陈旧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,深深吸了口气。从这里,他需要转乘长途汽车返回省城。
看看时间,离下一班去省城的车发车还有将近两个小时。楚峰想了想,掏出那个用了好些年的旧手机,翻找着通讯录。他找到了一个号码,拨了过去。
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,那边传来一个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男声:“喂?哪位?”
“建军,是我,楚峰。”楚峰对着电话说道。
“楚峰?哎呀!你小子!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?听说你回老家了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热情响亮起来,带着惊喜。
李建军是楚峰的初中同学,也是小时候一起光屁股玩到大的伙伴,现在在县农业局工作。
“嗯,回来待了两天,现在在汽车站,等车回省城。有空吗?出来坐坐?”楚峰问道。
“有空!必须有空!你等着,我马上过来!对了,我喊上国庆和志强,他俩也在县城!”建军的声音透着兴奋。
“好,那我在车站门口等你们。”
挂了电话,楚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建军、国庆、志强,都是他少年时代最要好的朋友。虽然大家后来走上了不同的道路,见面也少了,但那份情谊还在。
大约二十多分钟后,一辆半旧的摩托车“突突”地开到车站门口,停在他面前。骑车的正是李建军,他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制服,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,皮肤黝黑,比记忆里胖了些,也有了肚腩。他跳下车,用力拍了拍楚峰的肩膀:“好家伙!真是你啊!咋瘦了这么多?在省里当干部是不是特别累?”
楚峰笑着捶了他一下:“还行,你倒是发福了啊,看来农业局伙食不错。”
“嗨,瞎忙,净坐办公室了。”建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帮他提起那个最沉的麻袋,“走,国庆和志强在‘老地方’等咱们呢!”
建军说的“老地方”,是县城老街一家他们上学时常去的小面馆,味道好,价格也实惠。建军用摩托车载着楚峰和一部分行李,另一部分暂时寄存在车站小件寄存处,两人穿行在县城的街道上。县城变化不大,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还是老样子,只是更显陈旧了些。
来到那家熟悉的面馆,门脸依旧窄小,招牌上的漆字都有些剥落了。一进门,就看见靠里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男人,正朝门口张望。看到楚峰,两人立刻站了起来,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。
“楚峰!”
“可算来了!”
一个是张国庆,在县教育局工作,戴着眼镜,文质彬彬的,但额头上也添了几道皱纹。另一个是王志强,在县供销社,身材保持得最好,还是那么精干。
“国庆!志强!”楚峰快步走过去,和两人紧紧握手,用力摇晃着。多年未见,那份熟悉的亲切感瞬间回来了。
“快坐快坐!”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,显然还认得他们几个,“哟,这不是楚家大小子嘛,好久没见你了,听说在省里当大官啦?”
楚峰连忙摆手:“阿姨您可别这么说,就是普通工作。”
“还是老样子?四碗牛肉面,多加香菜?”老板娘笑着问。
“对!还是老规矩!”建军大声应道。
四人围坐在那张有些油腻的小方桌旁,气氛顿时热络起来。面馆里光线有些昏暗,吊扇在头顶吱呀呀地转着,空气中弥漫着面汤和卤肉的香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