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楚峰,你小子可以啊!不声不响干大事了!”王志强性子直,拍着楚峰的肩膀,“清风市那案子,我们在县里都听说了!厉害!给咱们县争光了!”
张国庆推了推眼镜,语气沉稳些,但也带着佩服:“是啊,那案子牵扯不小,你能顶住压力办下来,真不容易。现在县里不少人都知道咱们县出了你这么个人物。”
楚峰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,喝了口老板娘端上来的免费面汤:“都是工作,分内的事。没那么玄乎。”他不想多谈案子细节,转而问道,“别说我了,你们怎么样?都还好吧?”
“我还能咋样,老样子呗。”李建军叹了口气,“在农业局,天天跟报表、材料打交道,有时候下乡跑跑,看看庄稼长势。咱这县,农业是大头,可农民增收难啊,事儿多,钱少。”
张国庆接过话:“我在教育局,也差不多。现在抓义务教育巩固率,控辍保学压力大。下面乡镇学校条件差,师资力量弱,好多孩子上学远,困难不少。”
王志强在供销社,接触的面更杂一些:“供销社现在改制,不好干。既要保供应,又要讲效益。跟各乡镇的网点打交道,啥人都有,啥事都能碰上。有时候为了一点化肥、种子的分配,都能争得面红耳赤。”
听着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工作的琐碎和烦恼,楚峰仿佛看到了基层工作的真实缩影:具体、繁杂、充满各种现实的矛盾和困难。这与他之前在省纪委接触的宏观政策和重大案件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他认真地听着,不时问上几句。
“基层工作,确实不容易。”楚峰感慨道,“千头万绪,都得落到实处。”
“可不是嘛!”李建军大口吃着面,“哪像你们在省里,制定的政策,到我们这儿执行起来,有时候真是困难重重。就说那个惠农补贴,手续麻烦,到农民手里还得等好久。”
“还有信访维稳,”张国庆补充,“乡镇里邻里纠纷、土地矛盾、老人赡养……啥事都能闹到政府来,处理起来头疼得很。”
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县里和乡镇的一些情况。朋友们知道楚峰在省纪委工作,说话也带着点倾诉的味道,把平时工作中遇到的一些憋屈事、看到的些不合理现象,都倒了出来。楚峰默默地听着,这些鲜活的一手信息,比他看任何报告都来得直接和深刻。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基层的复杂性和改变现状的迫切性。
“楚峰,”王志强放下筷子,看着楚峰,语气认真起来,“听说……你这次回来,可能要有新动向了?是不是要下基层锻炼了?”
楚峰心里一动,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。他点点头,没有隐瞒:“是有这个可能,组织上在考虑。具体去哪里,还没定。”
“真要下来?”李建军眼睛一亮,“要是能来咱们县就好了!哪怕到哪个乡镇当个书记镇长,有你在,肯定能干出点样子来!”
张国庆比较谨慎:“基层水浑,关系复杂,楚峰,你要是真下来,可得有心理准备。不比在省里,很多事……得讲究方式方法。”
“我知道,”楚峰郑重地点点头,“谢谢你们提醒。如果真有机会下来,还得靠你们这些老同学多支持,多给我提供点真实情况。”
“那必须的!”三人异口同声。
这顿简单的小面,吃了将近两个小时。大家聊着各自的生活,回忆着少年时代的趣事,也谈论着对未来的担忧和期盼。没有客套,没有虚伪,只有老友重逢的坦诚和温暖。结账时,几个人争着付钱,最后还是楚峰抢着把单买了。
走出面馆,已是下午时分。阳光斜照在老街的青石板上。该去车站了。
“楚峰,不管以后你去哪儿,记得常联系!”李建军用力握着他的手。
“保重身体,在下面干工作,别太拼了。”张国庆叮嘱道。
“有啥需要帮忙的,尽管开口!”王志强拍着胸脯。
楚峰看着三位好友真诚的脸庞,心中充满感动。这份质朴的友谊,是他宝贵的财富,也可能成为他未来工作中重要的支持力量。
“谢谢兄弟们!你们也多保重!等我安顿下来,再聚!”
挥手告别,楚峰提着行李,走向汽车站。回望渐渐远去的县城和朋友们的身影,他的心情比来时更加复杂,也更加坚定。这次短暂的小聚,像一扇窗口,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基层的真实面貌,也让他感受到了扎根地方的深厚情谊。未来的路,无论多么艰难,他知道,自己并非孤身一人。
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,这些朴实真诚的人们,将是他最坚实的后盾。踏上返回省城的班车,他的行囊更重了,不仅装着父母的牵挂和乡里的特产,更装满了对基层的重新认识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。东风将起,他已做好准备,去迎接那片更广阔、也更复杂的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