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我说啊，”孙副主任凑近了些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下去锻炼是好事，但地方也得选好。去个穷乡僻壤，累死累活出不了政绩；去个关系盘根错节的地方，又是束手束脚。最好啊，是去个有基础、有潜力，主要领导又支持工作的地方。”他像是在传授经验，又像是在为某个特定地方说项。
这顿晚饭，楚峰吃得食不知味。周围看似平常的吃饭场景，却仿佛一张无形的关系网，不断有人试图将触角伸过来，试探、拉拢、或者仅仅是观察。他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不再仅仅是一个完成专项任务归来的干部，而是成了一个可能影响某些平衡的“变量”，被放在了各方势力的天平上称量。
吃完饭，他快步离开食堂，想回宿舍清静一下。刚走到宿舍楼下，又碰见了干部处的老周。老周像是专门在等他，笑着递过来一支烟。
“楚峰，吃完饭了？散散步？”
楚峰接过烟，两人沿着宿舍楼旁的小路慢慢走着。夜幕降临，路灯发出昏黄的光。
“回来感觉怎么样？机关里……有点不一样了吧？”老周吸了口烟，悠悠地问。
楚峰苦笑一下：“周处长，您也看出来了？”
“嗨，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。”老周吐了个烟圈，“你现在是焦点人物啊。清风市的案子办得漂亮，上面赏识，下面自然也有人想靠过来，或者……想提前铺铺路。”他瞥了楚峰一眼，“怎么样，自己有什么想法？跟我交个底，我也好……心里有数。”
老周的语气比食堂那些人真诚些，但同样是在打探。作为干部处长，他需要掌握动向，也可能代表了某位领导的意图。
“周处长，我真没太多想法，”楚峰诚恳地说，“秦书记跟我谈过，我表达了想到基层锻炼的意愿。具体去哪儿，我相信组织会统筹考虑。”
“基层好啊，锻炼人。”老周点点头，“不过，基层跟基层也不一样。有的地方，书记县长能力强，班子团结，容易出成绩；有的地方，水就比较深……你刚从下面办案回来，应该懂我的意思。”他像是在提醒，又像是在暗示什么。
走到宿舍门口，老周拍拍楚峰的肩膀：“行了，早点休息吧。有什么消息，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。记住，不管在哪儿，扎实工作，守住本心是最重要的。”
回到清冷的宿舍，楚峰关上门，靠在门上，长长舒了一口气。这一晚上，短短几个小时的遭遇，让他比在清风市办案时更加身心俱疲。那是一种应对无形算计和复杂人际的累。他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大院里的路灯和偶尔走过的身影，心中波澜起伏。
官场就像一片看似平静的湖水，下面却暗流汹涌。一件大事过后，人事的涟漪总会扩散开来，牵动无数人的神经和利益。他这只刚刚浮出水面的“小船”，瞬间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焦点。恭维、试探、拉拢、提醒……各种信号交织在一起，让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警惕。
他知道，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。任命下达之前，这暗地里的运作和博弈不会停止。他需要沉住气，稳下心来，不为所动，等待组织的最终决定。同时，也要从这些纷繁的信息中，捕捉有用的部分，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新岗位做好更充分的准备。窗外的夜色深沉，省城灯火阑珊，在这片光鲜之下，权力的游戏无声地进行着。而他，即将更深地卷入其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