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压着集市的屋檐,像一层洗不干净的灰布。
我踩过青石板边缘的苔痕,红绳在发间晃了一下。锁骨下的印记还在发热,不是痛,是种持续不断的提醒——就像有人在背后盯着你,偏偏回头又什么都没有。
摊主蹲在地上捡玉简,手抖得不像话。
“听说最近有宗门屠了妖村?”我靠在他摊前,声音放得很轻,像是随口问的天气,“是不是真的?”
他动作顿住,指尖卡在玉简边角,没答话。那块残简上刻的是《三界风物志·补遗》,字迹斑驳,连“妖”字都快磨平了。他刚才擦得挺认真,现在却把它捏得歪了。
“姑娘,这话不能乱讲。”他低头,嗓音压得几乎听不清,“出了事,谁也保不住。”
我笑了笑,没接话,反而伸手拨了拨摊上的货。
几枚低阶玉符叠在角落,灵光微弱,写着“驱邪避瘴”,一看就是批量印的糊弄人玩意儿。还有一本《入门引气诀》,封面烫金掉了大半,翻开第一页写着“心静如水,气走任督”——这书我八岁就背过,后来被楚昭拿去垫了茶杯底,说它错漏百出,不如当厕纸实在。
“你们这儿消息倒是灵通。”我抽出那本引气诀,随手翻了两页,“连这种事都知道。”
“没人知道。”他抢过书塞回堆里,动作急了些,带倒了旁边一摞玉简,“我只是……听人提过一句。”
“哦?”我挑眉,“听谁?”
他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就在这时候,人群里挤进一个灰袍男子,肩宽腿长,走路不看路,专往人少的地方钻。他停在隔壁卖草药的摊子前,假装挑拣一包干枯的紫铃花,袖口却悄悄抬起半寸。
我眼角扫到那抹微光——传音符激活时的灵波波动,像鱼尾在水下划了一道。
来了个专业的。
我转身走向旁边的小贩,买了串糖画。那小贩乐呵呵地递过来:“给娃吃的吧?今儿刚熬的,甜得很。”
“嗯,弟弟爱吃这个。”我吹了口气,糖丝拉出细线,在阳光下泛着金红。
回身时脚步慢了半拍,手腕一甩,糖浆顺着弧度飞出一线,正黏在灰袍男掐诀的食指上。他手指猛地一缩,低头看去,糖丝缠得不紧,但已经渗进皮肤——混了追踪粉的东西,沾上就甩不掉。
他抬头,目光和我对上。
我冲他一笑:“甜吗?”
他喉结动了下,没说话,转身就走。
我没拦。拦了反而打草惊蛇。真正要抓的不是这一只耳目,而是他们背后的窝。
我把一枚铜钱丢进摊主的篮子,边缘刻着星纹,是他这种小贩从没见过的样式。他愣了一下,想捡又不敢碰。
“谢了。”我说,“下次带点真货来。”
他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。
我转身汇入人流,脚步不快,也没刻意躲闪。走过三个摊位后,拐进一条窄巷,巷口拴着头驮货的驴,背上竹筐堆得老高。我借着驴身遮挡,足尖一点,跃上屋顶。
瓦片凉得刺脚。
我伏低身子,望向西巷方向。灰袍男正快步前行,袖中符光忽明忽暗,显然还在传输。他走得急,甚至没察觉自己手指上残留的糖渍正在微微发蓝——那是追踪粉遇灵力后的反应,肉眼看不出,但星盘能锁死。
我摸出腰间的星盘碎片,轻轻一触。它震动了一下,像被挠了痒,随即安静下来。信号已录,坐标待查。
摊主还在原地蹲着,弯腰拾玉简的模样像块风化的石头。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,也不知道自己没说的那些,反而暴露得更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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