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贴着地面爬行,像一层会呼吸的霜。我往前走了一步,鞋底压碎了凝结的寒气,发出轻微的咔响。
寒星跟在后面,脚步很轻,但我知道她没掉队。刚才那句“如果漏洞都是假的呢”,还在耳边飘着。我没答,不是不想答,是怕一开口,连自己都信了。
残页在我怀里发烫,四个字烧得皮肤生疼:“你是补丁”。这玩意儿平时蔫巴巴的,现在倒活跃起来了,八成是感应到前面的东西不对劲。
通道不长,两侧石壁光滑得不像人工凿出来的,倒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从岩层里挤出来的。头顶有微弱的光渗下来,不是日光,也不是灵火,更像某种活着的东西在缓慢眨眼睛。
我抬手摸了下左眼的琉璃镜,异瞳微微发热。雾里藏着东西,不止一层幻象,而是好几重嵌套在一起,像是有人故意把逻辑绕成了死结。
“别看墙。”我说。
寒星正要抬头,听见这话又低下头来。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墙上根本没人影。”我折扇往后一摆,示意她盯紧我的背,“你要是看见谁在动,那就是它想让你看见的。”
她没再问,只是呼吸沉了几分。我能感觉到她在克制——血契发作时那种灼烧感不会骗人,但她现在连手指都没抖一下。
这丫头,学乖了。
走到第七步的时候,她突然停住。
我没回头,只用扇尾在地上划了个圈。回声正常,空间没变,可她的气息乱了。
“渊主大人……”她开口,声音有点飘,“您真的在这里等我吗?”
我嗤了一声。
来了。
这种桥段我都看过八百遍了。反派最爱装长辈,尤其是那种平日恨不得剥皮抽筋的仇家,一旦出现在幻境里,立刻慈眉善目起来,张口就是“孩子,你受苦了”。
“渊主?”我冷笑,“他什么时候改行当月老了?上个月还拿你的骨头算命,说能炼出三两怨气油,今天就来给你牵红线?”
寒星身体一震。
“他说……只要我把星盘交出去,就能让我摆脱血契。”她的声音开始发紧,“他说他知道怎么解开。”
我转身,一把扣住她手腕,力道不大,但足够让她清醒。“那你打算给吗?”
她咬唇,没说话。
“你认真的?”我挑眉,“上次见渊主,他拿骷髅串念珠,一边数一边吐毒雾,你还记得吧?现在他突然转性,开始搞慈善救助项目了?”
她眼神晃了一下。
“而且。”我松开手,折扇轻轻敲了下她额头,“你真以为星盘是你自己的?那是我扔给你的破铜烂铁,充其量算个备用钥匙。他抢都不抢别人,专挑你下手——你不觉得,这剧本写得太贴心了吗?”
她猛地吸了口气,像是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。
眼前景象开始扭曲,雾气翻涌,一道模糊人影缓缓浮现:雪白衣袍,眉心一点红,手持骨串,果然是渊主的模样。
但它刚抬起手,我就甩出折扇。
扇面掠过虚影面部,文言批注一闪而过:“天道耳鸣期,因果算不准”。借着这个漏洞,我截断了幻象的能量流。
“装神弄鬼。”我冷声道,“渊主要是有本事操控这里,早就把自己p成创世神了。他还用得着躲在雾里骗小孩?”
话音落,幻象崩解。
雾退开三尺,露出真实场景。
上百具人形悬在空中,无声无息,像是被钉在看不见的线上。每一具额心都烙着一个朱砂般的“楚”字,幽光流转,彼此连接成网。
寒星倒抽一口冷气。
“这些……都是你?”
“不是我。”我盯着最近的一具灵体,“是曾经被抹掉的‘楚昭’。”
三千年前,我篡改天律,逆推命格,结果系统崩溃,一批本该存在的名字被强行删除。他们成了数据残渣,游荡在规则缝隙里,既不算死,也不算活。
按理说,它们不该聚集在此地。更不可能听命于渊主。